电光火石间,练钧如想到了当初在村头空地上看到的一幕,顿时感到身躯不稳。他如今虽然算是山野草民,但那份身为皇子的记忆犹在,刚才又听了伍形易的一番话,脑中已是模模糊糊生出了一股明悟。
“你,你莫非是想李代桃僵?”他突然惊呼出声,随即又冷笑道,“当日的情景我看得清清楚楚,那银茧中的人乃是别人,和我并无一点关系。你如今硬是指认我为所谓使尊,又扣下了我的父母,是不是想让我按照你的言语作一个傀儡?”
伍形易的眼皮不由剧烈跳动了一下,尽管城府深沉,他却没有料到自己的图谋会在这个时候被拆穿,而且还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语道破。从练钧如的目光中,他看到了一丝深深的恨意以及埋藏得很好的恐惧,这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因此不过晒然一笑。
“殿下知道就好,使尊代天子行事,乃是中州天子华王的辅佐,寻常人欲图富贵而不可得,殿下如今骤然得此高位,应该觉得荣幸才是。”伍形易若无其事地又是低头一拜,这才站起身来,高大的躯体牢牢锁定了练钧如的所有气机,一字一句地道:“属下已经派人发文告示天下四国,中州新任使尊已经现世,恐怕此时四国诸侯都在商议此事。还有,华王陛下也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此时应该已经在来此地的路上了。殿下请记住一句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你无法应对,那么,两位尊者也会一起遭殃。”
几句淡淡的话如同五雷轰顶般重重劈在练钧如的心头,只是安享了几天温情,却又再度陷入纷争的漩涡,还是作为傀儡之身。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逃过那形同宿命般的劫数?为什么他始终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为什么!
伍形易镇定地看着身前的少年,他很有把握让对方照着自己的话语去做,毕竟,这里的一切都由他掌控,他要的是大义名分,要的是四国重新宾服王道,这是他自从获得使令身份后最大的心愿。这一次虽然出击未果使得真正的使尊陨命,却仍然收获了这样一个因为巧合接受了魂力的少年,那么,不利用就太可惜了。
“殿下想好了没有?”伍形易的话语中多了一丝不耐烦,“我的时间不多,你也是一样。陛下从起驾到驾临此地不过半个时辰,你若是说出什么不当出口的话,后果如何你应该自己清楚。冒充使尊殿下的罪名,是车裂于市,尸骨永远不得入殓,要让天风吹拂到化为灰烬为止。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两位尊长着想,他们年岁已经大了,本可安享荣华富贵,却要因为你的执迷不悟而受到苦楚,为人子嗣,应该不会这般绝情吧?”他满意地看着练钧如脸色大变,蛊惑的语气又加强了一些。
“为什么是我?”练钧如趋前一步,竭力想要对上伍形易精芒毕露的眼睛,“我想知道为什么你选择了我?既然是傀儡,那么,不被人识破就是我的唯一存身之道,对么?”
伍形易终于愉快地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这句话还真是有理。他微微躬身,神态显得优雅而温文,谁都不会想到,他就是被称为中州之镇的八大使令之首。“殿下天赋异禀,在那个时候得到了魂力,只需中州三右用密法查探便知。说你是冒牌货其实并不确切,其实,殿下若是有心修炼,也许能够成为真正的使尊也说不定。”几乎是一瞬间,他又变成了平时出现在人前那个威严深沉的使令之首,“他们就要来了,殿下倘若能收得众人之心,将来的处境便会容易得多。”
“伍形易,今日你所说的话我都记住了!”练钧如后退了几步,扬起苍白的脸,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如果你伤害了我父母一根毫毛,那么,即使上天入地,即使化为九幽厉鬼,我也必定取你性命!我练钧如不过是草芥之民,倘若能和你共下黄泉,也是值得的事!”
伍形易仿佛没有听到这形同赌咒发誓般的言语,只是微微一笑后便转身离开。“忘了告诉殿下,如今赵庄已经是一片废墟,就在我们离开之后,第二批的刺客又赶到了,赵庄上下七十二人,在这场浩劫中全部陨命。你倘若为二位尊者着想,就一定得按照我的话去做。”他在门前停住了脚步,口气突然变得冷冽无比,“使尊出世,乃是中州吉兆,却非列国所愿,你和两位尊者其实全都是命悬一线。是死是活,就要看今后的命数了!”
不用回头,伍形易就知道练钧如目前神色如何,因此又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此地名为钦尊殿,乃是历任使尊殿下所居之地,属下先行出去预备,也请殿下整整衣冠,准备迎驾吧,陛下应该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