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满朝文武恭敬肃穆、垂首敛眸的列立两侧。
谁也不敢如往常那般交头接耳、寒暄吹捧,有人甚至将准备呈上的奏折,又偷偷塞回袖中。
春末夏初的时节并不算太热,可殿中每个人的朝服还是被汗水打透。
汗珠从乌纱帽两侧如水般落下,却无人敢抬手去擦拭。谁都害怕一个不小心,会让天子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大殿正中战战兢兢的站着一个面目猥琐、细小干瘦的男子。
他耷拉着脑袋,时不时朝身旁的王肃发出求救的眼神,此人正是王肃的独子王璟。
王肃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将要说的话在心中反复揣摩了半天,才躬身一揖,朗声开口道:「启禀陛下……」
「你闭嘴!」渝帝一声怒喝打断了他,让王肃把酝酿半天的情绪和措辞,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一声龙吟虎啸,吓得王璟一个腿软,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两鬓的冷汗涔涔而落,看向王肃的表情几欲哭出来。
渝帝一双怒目瞪着王璟,咬牙切齿的骂道:「王璟,你一贯凭藉父权,专利无厌!朕念在你父亲年迈功高,又仅有你一子的面上,对你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你竟将如意算盘打到朕的头上来了,朕看你是不想活了!」
这句话说得太重了,满朝文武皆心里一颤:莫非天子要杀人了
?
王肃脸色煞白,也扶着一双老寒腿,费力的跪了下来,颤声道:「陛下开恩啊!犬子……」
「你闭嘴!」又是一声怒喝,将王肃脱口欲出的感人之词,再次咽了回去。
这次渝帝转向王肃,拿起桌案上的账本,「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朕拨了八十万两白银,令他修缮被烧毁的寝殿,你儿子竟胆大妄为的侵吞了七十万两!为了省去给工人的钱,你儿子私自动用诏狱中的囚犯前去修建!银子不够,建筑材料只能用次等货,囚犯不会盖房子就随意糊弄。几个月内,宫殿竟坍塌了三次!现在账目一笔笔记录在册、核对无虞,你还要狡辩什么?」
宫中的清漏,点点滴滴,似乎永远没有停止的时节。
王肃一双浑浊的眼,直勾勾的看着账本上的白纸黑字,全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此时,他心如明镜:贪赃枉法在天子眼中不算重罪,但问题是贪了谁的赃,又枉了谁的法。
在天子的头上动手脚,就是死路一条!
王肃心中迅速寻思了一遍:此时若是强行狡辩,恐怕会置王璟于死地。
唯有低头认错,再苦苦哀求,才能换来一线生机!只要天子不下令斩首,他就有办法将王璟捞出来!
想到这一层,王肃将心一横,立刻一揖到地,神色哀痛:「陛下息怒!是老臣教子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