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芳仪慢慢转过头去,盯着那张与翊王如出一辙的脸,轻声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不喜欢留一手这个名字……」
男子沉吟片刻,将手掌摊在她面前,用手指一笔一划的写了三个字:柳长亭。
花芳仪仔细辨认了字迹,才微微笑道:「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原来你叫柳长亭,是个好名字!那我就叫你柳公子吧!」
柳长亭怔了许久,似乎很不习惯这个称呼。
半晌,他才讷讷的点了点头。
花芳仪放下鱼食,从船舱中拿出一个酒囊,就着红唇喝了一口,又问道:「你第一次装成他的样子出现在我身边,是不是为报一饭之恩?」
柳长亭始终正襟危坐,听到她的体温,再次顺从的点了点头。
花芳仪歪着头看他,好奇的问道:「所以,你是会易容术喽?」
柳长亭默然颔首,眼神中竟略染哀伤。
花芳仪见他始终不肯说话,便小心的问道:「你究竟是哑巴,还是不想说话?」
柳长亭双眸带怒,似乎挣扎了半天,才张了张嘴,费力的说道:「我、在狱中、被毒坏了、嗓子……」
花芳仪皱了皱眉头,因为这声音听上去太可怕了,好像一只野兽在濒死之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嘶吼。
不过,很快她便恢复如常,她知道自己只要稍稍表现得些许的嫌弃。柳长亭这样敏感的人,就会永远消失在她生命中,再也不会出现。
她莞尔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还好,你还能说话,不然我会很寂寞!我很怕一个人自言自语,会很像个疯子!」
柳长亭垂下眼眸,微微勾起嘴角,他竟然笑了!
这是花芳仪第一次见他笑,仿佛翊王在对她笑着一般,让她看得出神,心中又惊又喜。
神思恍惚间,她忽然问道:「柳公子,我能看看你真实的样貌吗?」
柳长亭的笑容忽然凝滞,他皱着眉头别过脸去,嫌弃的说道:「容貌、毁了、别看、很难堪……」
说完,他拿过一旁的酒坛,猛灌几口酒。
酒精呛得他受伤的嗓子火辣辣得疼,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悲愤。
花芳仪自知失言,连忙转过话头:「柳公子,你轻功那么好,怎么会被御守司的人抓住?而且,你不过是一个采花贼罢了,又怎会关入臭名昭著的诏狱?」jj
这个问题,似乎比方才的问题还要让他激动。
他血灌瞳仁、收紧双拳,全身不知是因为悔恨还是因为气愤,而微微战栗着。
良久,他才咬着牙,缓缓开口:「是我、自作、自受!因为我、罪孽、深重……」
花芳仪托着下巴趴在船帮上,浅笑吟吟的看着他,慵懒的说道:「你要吃饭,却不想做个乞丐!不如以后你就扮成他的样子陪我,我就请你吃饭,如何?」
柳长亭低着头,没说一句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心中始终在犹疑。
花芳仪看穿他的心思,只淡淡一笑,说道:「放心,这不是施舍,而是交换。你也算是凭借手艺挣一口饭吃,我又能梦想成真,这样不好吗?」
柳长亭唇角微微抽动,低哑的声音说道:「抱歉、我、不想、再骗人!」
花芳仪凄然一笑,自言自语道:「这不是你在骗人,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