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该如何称呼道长?」鹿宁为他斟了一杯茶,与他对面而坐。
「贫僧俗家姓名许道澄,在兰若寺剃度出家前,是个混迹江湖的野道士。进了兰若寺后,觉远大师赐名【道济】。」许道澄一开口就滔滔不绝。
「既然已经入了道教,那为何还要转
投佛门呢?」鹿宁对此大惑不解。
许道澄摸了摸光头,幽幽叹道:「哎,说来话长。那可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少帮主愿意听吗?」
鹿宁淡淡一笑,轻叹道:「既来之则安之。我已经准备好了,不管道长要说什么,都会在此洗耳恭听的!」
许道澄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才将十八年的往事娓娓道来: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盛京城外的山坡上,许道澄倒骑着一头青驴,抱着一个酒葫芦,沿着山道缓缓而上,醉醺醺地低吟此词。他身子晃来晃去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跌下驴背。
一人一驴慢悠悠的行至半山腰,一间寺庙豁然出现在眼前。他撑开醉眼看向牌匾,伸出手一字字指着,喃喃念叨:「兰——若——寺!就是这里!」
这兰若寺坐北朝南、背依群山、清水环绕,寺门外有一棵古柏,树冠苍翠茂密,彷如一把撑开的绿绒大伞。
许道澄一口喝干葫芦中的残酒,抹了抹嘴,然后晃晃悠悠爬下驴背,蹒跚至门口,伸手摸索到铜环,用力扣了几下。还没等门里的人应声,他便响亮地打个酒嗝,身子一软瘫躺在地。
不过片刻,大门吱呀呀被打开,不疾不徐地走出来三人:为首的老方丈身披袈裟、白髯垂胸、法相庄严,法名——觉远。
他身后一胖一瘦两个青衣小僧,胖的是悟禅、瘦的是悟真。
乍一看,门外无人,三人微微诧异。
悟禅突然指着地上,愤愤惊呼着:「师傅,您看!这醉道士又来闹!」
觉远方丈这才看到门槛下,烂醉如泥的许道澄,叹息着摇了摇头:「哎,将他抬进来吧!」
悟禅和悟真相视一眼,互相撇撇嘴,极不情愿又不敢违抗师命,只得走出门去,费力将醉道士抬进门来。二人一步步将人挪到院中,相互一使眼色,便齐齐同时撒手。许道澄咕咚一声,重重地跌落在地,可他只哼了一声,顺势翻个身又鼾声如雷。
两小僧看着地上的醉鬼,都悻悻地撇撇嘴,继而转头看向师傅。
觉远方丈望向醉道士,眉头紧锁:「取桶水来,将他泼醒!佛门清净之地,他醉成这样,成何体统!」
话音一落,两个小僧顿时来了兴致,立刻合力提来一大桶水。二人走到许道澄身旁,未等方丈发话,同时一掀桶底,一大桶冰凉凉的井水,将不省人事的人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许道澄猛地坐起,吐了一口水,连连咳嗽了几声,整个脸胀得通红,浑身湿淋淋的。
悟禅、悟真见他此时落汤鸡般的狼狈模样,心中顿觉畅快,忍不住捧腹大笑。
许道澄瞪着双瞳呆坐在地上,良久,待他看清面前之人后,立刻起身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觉远方丈,冒昧打扰,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