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潇湘馆里仍有靡靡之音袅袅传出。积攒了一晚上的酒香,随着一阵阵香风从门里窜出,一个又一个面红耳赤的酒客被送出门来,扶上了回家的马车。
忙得脚不沾地的贝小贝刚送走一位客人,就看到怒朗杀气腾腾地向这边走来。他身后跟着七八个贼眉鼠眼、横行霸道的衙役。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敌意,想着老板娘正被关在诏狱,贝小贝的态度比以往更殷勤了些:「呦,阮大人!今儿你们可来着了!本季限量的荔枝酒可特地给您留了好几坛呢!」
阮浪也不搭理他,径自走到门口当街一站,向身后的衙役一摆手:「几个人跟我进去搜,剩下的堵在门口!但凡从里面出来的人,无论男女都要仔细检查。一旦查出谁身上带伤,立刻将其拿下,听明白了吗?」
「是!」几个衙役齐声应答后,便立刻各自散开:四个身材高大的衙役站在门前,拦下每一个出来的男女,不由分说地扯开袖子查看手臂。
被检查的男女吓得酒醒了一半,看到御守司在办事皆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配合,后面出来的人甚至主动露出胳膊应对检查。而门外一些新来的酒客刚停下马车,一看到御守司的阵仗,立刻又驾着马车迅速离去,不敢多做停留。阮浪则带着四个衙役冲进门去,把所有酒客、歌姬和小厮都聚集在大厅里,再对整个别馆进行地毯式搜查:他们将大厅内每一处可以藏人的地方都翻开来仔细查看,恨不得连老鼠洞都不放过。
整夜歌舞沸腾的销金窝,霎时间安静下来:歌姬不再歌唱、舞姬不再跳舞,放浪形骸的酒客们也都乖得像被驯服的忠犬。
「阮大人!有发现!」一个衙役抱着一团黑布跑过来,叫道:「我们在一个酒坛里发现了一件夜行衣,在手臂的位置破了一个洞!」
阮浪拿过夜行衣仔细看了一眼,立刻大笑道:「好个小贼!藏头不藏尾!大家好好搜、仔细搜,任何一个人一寸地方都不要放过!那个人一定还在这里!」
贝小贝看了半天,终于壮着胆子走向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阮大人,您这是在干嘛?还让小的们做不做生意了?」
阮浪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喝道:「听着,有刺客逃进这里了,要么你乖乖交出这个人!要么就得忍着让我们一点点搜查!」
「刺客?」贝小贝一脸委屈,连连摇头:「小的一直在门口迎来送往,没有见到有刺客闯入啊!再说,我们这里人多口杂,就算真有刺客也不会选择在这里藏身啊!」
「呵。」阮浪冷冷一笑,根本不为所动:「我也想知道,刺客为什么会选择藏身在这里!所以就等着吧,等本官抓到那人,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可是这……」
「老实点!」阮浪打断他,恫吓道:「我抓到刺客自然就会离开,你若敢耍花招,我也让你去尝尝御守司审讯室的滋味!」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贝小贝惹不起他,只能闭上嘴站在一旁。
二人正说话,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抹红色的身影正逆着人流,贴着墙根悄无声息且迅速地往里走去,那正是阮浪追了一晚上的刺客——鹿宁。
她受伤后逃奔回庄楼,在门口才发现自己的血竟流了一路。不想牵连马帮,她只能趁着贝小贝忙碌之际悄悄溜进来,找个地方换下夜行服,随手藏进一个空酒坛里,以便稍后收回。没想到阮浪竟像狗一样,闻着血腥味儿追来了,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大有拼个你死我活之势。一旦被他发现手臂上的刀伤,自己是绝对逃不掉的,还会连累马帮。想来想去,硬闯是不可能的,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顺着楼梯上行,二楼和一楼一样也是一个个包厢,根本藏不了人,只能继续上行。三楼是较为私密的空间
,鹿宁沿着走廊一扇门一扇门找过去。终于看到一个屋子的门虚掩着,从门缝往里看屋里似乎没人,她便一个闪身溜了进去。
进屋后她立刻关上门,还未等她仔细看看这间屋子,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听上去似乎是奔着这里而来。
真倒霉!鹿宁咬了咬牙,只能捂着胳膊缩进床底下藏身,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在门口停止,似乎迟疑了一下,才打开门又关上。
鹿宁缩在床底下瞪着眼,瞧见一双黑色的靴子一直在门口,动也不动。他不动,鹿宁也不敢动,只能屏住呼吸声生怕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