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费御景和黎九峥已经在了,两人一个在揉面团,一个在看热闹,气氛倒也还算和谐。见时进进来,费御景指了指案板边足足有十几个的洋葱,说道:“切吧。”
时进看他一眼,走到案板前,拿起刀和洋葱,却没有动。
总感觉动了,就输给费御景了。明明只是个利益至上什么都不管的家伙而已,干什么做出一副很懂的样子,谁想接受这种别扭的好——
“你是不是又跟自己拧上了,需要我先切一个给你示范吗?”费御景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侧,拿起一个洋葱在手里颠来颠去。
时进毫不犹豫地让开身,把刀塞到了他手里,板着脸说道:“那你示范一下。”
费御景看他一眼,站到案板前,干脆利落地一刀把洋葱切开,然后摆在一起唰唰唰切片,又唰唰唰切丁。洋葱味扩散,费御景的眼眶很快发红,有眼泪流出,偏他流泪也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切完把刀一丢,洗了洗手,掏出手帕抹了抹眼睛,又恢复了正常,说道:“示范完了,该你了。”
时进:“……”感觉自己完全输了,怎么有人哭也能哭得这么淡定。
他深受打击,正准备认命接刀,接受洋葱的制裁,就见黎九峥突然丢下面团跑了过来,挤开费御景,抢过他的刀,拿起一个洋葱就闷头切了起来,没一会就泪如泉涌,甚至鼻涕都要出来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时进有些傻,伸手去拉他:“五哥,你干什么?”
“小进,你看,切洋葱都是这样的,没什么的。”黎九峥躲开他的手,边吸鼻涕边皱眉说话,看上去蠢死了。
时进看着他,心里瞬间滚过去了什么酸软的情绪,明明没有切洋葱,眼眶却有些发热。他侧头深吸口气压了压情绪,上前拿走黎九峥手里的刀,说道:“你们切的太丑了,完全是浪费食材,还是我来吧,你们吃不吃洋葱圈,我一会炸一点。”说着拿起一个洋葱,直接下了刀。
咔擦,刀刃穿过洋葱触到案板,还不等他把洋葱彻底分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一个多月了,廉君治疗的时候他没哭,廉君抢救的时候他没哭,廉君难受得完全吃不下饭,身体一天比一天瘦的时候,他还是没哭,后来廉君昏迷倒下,他想哭,但已经不能哭了。会议就要开始,他是灭的副首领,如果他也垮了,其他人该怎么办?如果他不比任何人都冷静地坚信廉君最后会好起来,其他人又怎么能安下心做事。
他突然就懂了廉君以前不愿意治疗,死撑着不在外表现出任何软弱地方的原因,选择了做所有人主心骨的那个人,真的没有立场去软弱。
“太辣了,难怪当初三哥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他说着,视线已经完全模糊,看不清自己手里切的是什么。憋了一个多月的恐慌和害怕迅速泛滥,他想忍一忍,但这个口一开,又哪里还能忍得住。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喜欢的人,他怎么可能真的冷静坚强。
费御景看着他细微颤抖着的肩膀,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刀,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说道:“哭吧,好好发泄一下,你那么憋着,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廉君肯定出事了。”
时进抬手拽住他的衣服,毫不犹豫地把眼泪鼻涕蹭到了他身上。
费御景侧头忍耐,假装感觉不到肩膀上那黏糊糊的触感。
“二哥,你卑鄙。”偏黎九峥还在不省心的控诉。
费御景看着黎九峥刚刚哭过的蠢脸,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这些弟弟一个比一个蠢,真想就像以前那样不管他们算了,但是……他抬手揉了揉时进的后脑勺,另一手认命地揽住他的背,轻轻拍了拍。
……
大哭了一场,又闷头昏睡了整晚,时进一觉醒来,只觉得身体轻了一大截,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脑子清醒了,神经放松了,看阳光都像是彩色的。
人果然需要定时往外倾倒一下情绪垃圾。
他长出口气坐起身,脑中闪过费御景和黎九峥的脸,甩了甩头,先看了看廉君的进度条,见没有涨,还在500卡着,稍微放了心,打起精神起床,冲进浴室浇了自己一脸冷水。
睡意彻底消失,他看着镜子中眼睛稍微有些肿的自己,用力握拳——“睡美人”还在家里等着,他必须安安全全的回去,然后吻醒他家宝贝!
“进进加油!”小死突然出声,气势高昂。
时进忍不住笑,胸口的那股难受劲终于散了,应道:“好,我们一起加油。”这次的会议,谁也别想让灭吃亏!
……
大家敏锐地发现时进的气场变了,虽然他整体表现出来的,还是这一个多月来锻炼出的稳重又可靠的模样,但眼睛有神了许多,说话时给人的感觉也放松了下来,不再那么压抑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