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待要阻止,李石就按了按她的手。
而沈氏和黄氏却眼色微变,心中震惊,没想到大伯竟然这样看重这位小姑的儿子。
那为何小姑不与苏家走动?
她们在族亲那里也没怎么听过这位小姑。
苏定可不管弟妹们怎么想,牵着阳阳的手就到了最里间,那是放着实木屏风,厚重的帘子放下来,外头的声音就被大部分隔开了,里头只有一张软榻,一张小桌子,还开了一道小窗,将窗户打开,却是正对着后头繁华的一条街,下面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阳阳感兴趣的踢掉鞋子爬上榻,直接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苏定微微一笑,也除了鞋子,盘腿坐在塌上,问道:“你闷闷不乐,是表兄招待不周吗?”
阳阳犹豫。
苏定就笑道:“你母亲不会说谎,也不屑说谎骗人,在我看来,你的脾气有三分像你父亲,倒有七分像你母亲。”
阳阳就骄傲的抬高了头,“爹爹说,我娘那是光风霁月,无所不磊落。”
苏定含笑的点头,“那你告诉大舅舅,你刚才为什么闷闷不乐的?”
阳阳果然不再隐瞒,但这孩子还是比他娘聪明一点,首先申明道:“我说了,舅舅可不许告诉表兄,也不许教训我。”
苏定点头,“你只管说,我不追究,若是说对了,舅舅还送你礼物。”
阳阳不疑其他,老实道:“我就觉得不好玩,表弟表妹们玩的都是我剩下的,表哥表姐们玩的我都是当功课在做的,不当玩,而且表兄们见识有限,也说不到一块儿。”
苏定微微一笑,心里却道这孩子有些轻狂了。
第一项和第二项还罢,不过是志趣不同,这第三项又从何而来?
“你与表兄们见面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觉得他们见识有限呢?要知道你先头住在南边,他们住在北边,你说的,他们不知道,他们说的,自然也担心你不知道……”所以苏定很想知道,这个见识有限的判定是什么。
阳阳就挺直了胸膛道:“舅舅说的不对,我虽然没来过北边,但书籍记录不少,京城风俗地理我也是读过的,加上又有赖五爷爷的来信,父亲和母亲也说过在京城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
“不止是京城,凡是我叔叔和舅舅走过路过的地方,他们必定会寻一些小物件送与我们,信件必定会给我们写明那里的风俗民情,各处好玩好吃的,凡是经了他们的手,过了他们的嘴,我虽没亲自玩过,亲自吃过,但还是说得上一二的。”
“我父亲常和我们说,读万卷书,行千里路,我现在还小,千里路是行了,却没能亲自领略一下这千里的风光,也不敢说读了万卷的书,但百八十卷,加之有父亲母亲的见识教导在,和表兄们说一说这北国的风光还是做得的,但表兄他们连保定的事都接不上口,难道我非要说起京郊明湖荷塘他才能和我接上口?”
苏定第一次被这个孩子震撼了,忍不住问他,“听你这意思,你似乎行了千里路?”
阳阳左脸写着“舅舅果然是傻子”,右脸写着“原来表兄笨不怪表兄”,带着些同情的道:“大舅舅,从钱塘一路到京城,足有两千多里,别说是千里,我还一下行了两个千里了呢。”
苏定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很蠢了,看着认真的阳阳,苏定没好直接拆穿,只好委婉的道:“你们从钱塘到京城,听说是先坐船,后行陆路,接着坐船到天津,又从天津拐了弯去保定看你们舅爷爷,到京城,总共花了不到两月的时间。”
阳阳很惋惜的道:“是啊,足足花了两月呢,赶路实在是太累了,难怪爹爹说我们小的时候不敢带我们出门,实在是年纪小,容易生病,在外头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定沉默。
他很想告诉这小子,我年轻时候出去游学,只在两省间行走就走了足有八个月,他们从钱塘到京城才花费两个月,就算是行了两千多里路,但走马观花,能看出什么玩意?
但阳阳说儿子没见识的话似乎也是真的。
他三个嫡子,两个小的不说,嫡长子已经十四,但除了回过钱塘一趟,还真没出过远门,而他年轻时候忙着防备父亲,忙着戒备三房,还要忙着筹谋苏家的出路,稍稳定后,朝廷动荡,他又被推到风口浪尖,朝中的事就已经够他忙活的了,而妻子将内务料理得很好,连带着孩子的教育,他也大多是丢给妻子,不然就是直接送去书院的。
而现在,他稳坐吏部尚书的位置,不管是政务还是家族,都没有特别让他费心思的事了,此时他才想到,自己对长子的教育的确是缺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