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的一个局,诱敌深入,环环相扣,只是布局的人偏偏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他可知现下一切看清之后,才是真正让人心寒。
玄烨,我以前确是低估了他,但这才是一个帝王所该有的城府。
自那日后我的心反倒是静下来了,而同时降下热度的则是身体的温度。
不知为什么,即使将自己包裹地再严实,我也再也感受不到温暖的感觉了。手一直是冰冷的,脸色也是白地有些吓人,太医说是惊吓过度所造成的,这让小桃她们更加战战兢兢地服侍着,一心想找回那个脸色红润的我。
见她们那副样子,我也索性随她们去了。受惊过度?这话说到底倒也不算下错了定论,兴许唯一错的只有他们眼中所认为的让我受惊了的人罢了。
我清醒之后玄烨就再也没在“白日”里出现过。
之所以说是“白日”,那是因有几晚我每每因噩梦连连惊出一身虚汗的时候,朦胧回神总会感到有人轻拭额前的汗液,有一声低叹随之飘渺地散去。我从不曾睁眼,总是只作不知地继续睡去,等第二日早晨醒来,屋里又早已没了多余的人影。
原来他也是会怕的吧?怕我不恳原谅他,怕我会用看仇人的神色去注视他……但我知道,自己并不会那样的恼怒。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发觉这张脸上早已没了原先的随和,而是一脸的清冷。
有时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柳品笙的灵魂附到了我的身上,但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样的神色其实过分熟悉。那是穿越之前那个还生活在孤儿院时的我所有着的神色,那时的我是不懂得如何去戴面具的,而现在的我却是潜意识地排斥去戴上那虚假的玩意儿。
整个澹烟宫都似因为我的反常而突然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只低头敛眉地做自己分内的事,惟恐一不小心会出什么岔子。连素来胡闹惯了的小桃也不敢再拿我打趣。
也许这些人里看得最透的就要数明如了。
那日她静静地坐在一边看我擦拭了近半个时辰的玉箫,缓声道:“最近外面流言四起,说是宛文你用了什么妖术,让皇上天天来这儿过夜。也有人说你自恃娇纵,只被吓了次就借机装病,迫皇上强留身边。”
闻言我淡声回道:“她们爱嚼舌根就让她们去嚼好了。”
这是几天来难得一句说出口的话,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
明如低叹了口气,便是起身出了去。
近几日也不知为何,听到的叹气声就够抵我之前所有活过的年头了。
其实明如来我身边后,宫里的消息就灵通了很多。
她的确比我深谙这宫中之道,想是已经在宫内各处布置了眼线,自然的,我的一举一动想来也有落入别人的眼里。
我近日里古怪的举动想必早已让有心人留了心眼,所以看似荒谬的“妖术”论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只不过我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些好事者也无法将我给怎么样,毕竟最近皇上很”宠”我,她们有再大的胆子也不至于来我的地盘上闹事。倒是贺顾那小子曾来我这哭诉过,说是外头的人总要欺负他们。我虽是淡淡地让他们退下了,但那些奴才们的主子是谁我都记在了心上。现在没有替自己人出气的兴致,并不代表将来也不会有。
每日照例擦拭着玉箫,看着上面的”柳”字思绪一荡,又扩了开去。
茫茫然眼前似又有了那双清冷的眸子,久久互视无言,如是,我忽觉自己若亦随他去也就罢了。颊边一凉,似自眼角滑下几多的液流,涩入了心。
也许,活着的人未必就是快乐的。
柳品笙,你何其狠心,口口声声说可将命都交予我,可我要了你的命,又有何用?
门被推开,光线投入我却浑然不知。
“主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小桃惊地带着哭腔的声音惶恐地响起,我才茫茫然回神。从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失态至此的时候,双眼空洞,神色迷离,一脸湿了肌肤的泪,嘴角却扬着一抹诡异的笑。但似已掏空了心,又让我情何以堪。理了下情绪,我不由自嘲地一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小桃这才反应过来,但眼中依旧留有担心的神色:“有几位贵人来看望主子,现在厅中等着。”
我应了声“知道了”,便随意地掩盖了一下自己失态的样子,同她一道出去了。
回澹烟宫后我就没有再踏出过房门,这时阳光笼在身上,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到了厅堂才发现竟然是来了这么多人,见我进来,视线就都落在了我的身上,各自又态度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