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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皇后转过头,直直的看着前方,神色黯淡,似乎在想事情。良久,忽然笑了出来,幽涩的道:“无双,姑姑告诉你实话吧。其实哲儿不用费尽心思的在皇上面前表现的。皇上的心思--------我早已经猜到了,他是断然不会让哲儿继位的。若是他一早打算让哲儿继位,他也不会将你指婚给他的。”

阮无双不解的看着她,半晌,已有所了解,猛然一惊:“姑姑-----”阮皇后凄惨的一笑,竟无半点平日里的雍容:“天下百姓总认为皇后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中的苦楚,又有几人知道------皇帝就是皇帝,他不只是你的夫君。他是坐在龙椅上的人哪!天下最宝贵的椅子,就是天子的龙椅,其实坐上去,四不靠边,空空荡荡,到底舒服不舒服,也只有皇帝心里头知道了……且一个人也不能靠!!是啊,皇帝能靠谁啊?皇帝要靠哪边?皇帝不能靠,谁也不能靠,也靠不住!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你知道你姑姑我为什么产下明莺和明燕后,这几十年来无法再生产,那是因为皇帝不让。只要他不让,后宫哪个女子能怀孕?就算怀了,后宫有的是办法,让她无法生出来------”阮皇后定定的看着远方,忽而转过头来,看着阮无双,带着一种沉重的悲哀:“知道吗?无双,这就是后宫,这就是后宫女人的命运!”

明莺姐姐和明燕姐姐是姑姑还在做王妃的时候生产下的。自姑姑入主昭阳殿后,此后二十年间,的确没有再传出过任何怀孕的消息。按姑姑的身子和年岁,并非是不能怀孕的,原来是皇帝有心而为之的。怪不得父亲以前一再说起,荣华不过是眼前云烟,看来此事情父亲自然是早已经知晓的。所以不让她与皇室有什么牵扯,一直回拒皇帝的指婚。

“我们阮家世代把握兵权,虽然朝中有兵部尚书,但不过是挂个虚名罢了,自我朝成立以来,阮家便是皇帝的左右手。当年皇上请求先皇将我指婚给他,无非是想借助我们阮家的权势罢了。后来他终于如愿的做了皇帝------他是宠我的,按世人的眼光来看。数不尽的珠宝绸缎,只要一有进贡,都是下令送到昭阳殿让我选。选剩下的,才充入国库或者赏给其他嫔妃。但他就是不肯再让我怀孕,因为他害怕-----怕我们阮家的势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阮无双心底如寒冰笼罩,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恩爱。若不是今日姑姑的一番话,她还一直以为皇帝是宠爱姑姑的。但是皇帝到底是皇帝,再宠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只是人是有感觉的,到底如何日子久了还是会感觉出来的。

“所以皇帝同意将你指婚给哲儿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打算好了,要将皇位传给百里皓庭!这么些年了,皇上还是念念不忘他的娘------欧静芝!”最后三个字,虽然一如往常的吐了出来,但那恨意仿佛来自千年冰冻的湖底。那么多年的往事,仿佛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

阮皇后忽然娇媚的笑了起来,看在无双眼里,只觉得有着绝代风华:“这么一来,我们阮家的势力不可能会威胁到皇位。他也可以对自己念念不忘的人作个交代。多么两全齐美的计谋啊------------哈哈-----哈哈----只可惜,我不会如他所愿的!这几十年来-------我以为他已经忘记了,看在我视如己出的待百里皓庭的份上。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

百里皓哲到了门口,垂手站着的侍女忙刷刷跪下行礼。他微微一摆手示意。缓步从外室进入内寝,悄无声息的掀开层层纱帘。室内点了紫檀香,袅娜的烟雾从熏炉里升起,一丝一缕地漫溢而出,仿佛薄雾迤俪。

她正在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在雪白如玉的脸上投下一抹扇影。回想着姑姑刚刚的话语,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莫名的悲哀。想当年,姑姑艳冠京都,多少名门公子,趋之若骛。但先帝指婚,年仅十五岁的她便嫁入皇家。几十年的岁月,人人羡慕的日子,原来只是如此而已。

那么百里皓哲呢?为什么娶她呢?是否也是与当今的皇上一样,想利用阮家的势力呢?那么这么些日子以来,百里皓哲的温柔以对,不过是在作戏吗?她猛得打了个冷颤。

蓦地,感觉得有人极温柔的帮她盖上了被子,动作很轻,但还是惊动了她。无双微微的睁开眼睛,只见他正站在眼前,见她醒转,微微扯起了嘴角,低低的道:“把你吵醒了吗?”其实他笑的时候,很是好看,右边的脸上总会出现一个若有似无的小酒窝,缓和了整个人的气势。可惜,他很少笑。虽然面对她时,很温柔,很温和。但她总是能隐约的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