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脚步声轻响,罗十六的声音,很轻,“老爷,三胜戏班的班主来请老爷选篇目。”
罗十六也是帝陀罗奴之一,常驻天字一号院,算是一号院的管家,负责打理一号院的杂务。
听罗十六话语,陆铭张嘴想说话,可看了眼身侧潘蜜菈。
慢慢起身跻拉上鞋,走到门旁拿了外套披上,走出来蹙眉:“这刘老财,天天有的没的,去告诉那个班主,随便唱,实在不知道唱什么就去找老刘问。”
想也知道,刘老财说自己是最尊贵客人之类的,唱什么曲目,叫班主来问自己的意见。
打扰自己和三太太的清梦,着实可恶,虽然,自己好像只是做白日梦。
说完正想回转,突然又站住,记得潘蜜菈对中洲戏曲虽然没什么兴趣,但有一次,跟含珠一起听唱片,说就听着《常胜军》好听,虽然听不太明白唱的是什么。
对罗十六努努嘴:“头前带路!”
月洞门旁的小厢房是罗十六的住处,此时月洞门外站着一条娇俏身影。
而正房前的影壁极为高大,从这里,是看不到正房情形的。
影壁旁,背手站着一个背匣子炮的黑黝黝女汉子。
陆铭还没到门口,那人已经快步迎过来,是一位美貌少妇,梅花扣的蓝花袄绿裙蓝衬裤,很传统的服饰,微微屈膝万福:“陆老板好!民女是三胜班的领班李玉梅。”声音极为娇嫩。
陆铭点点头,在罗十六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接过李玉梅送上来的红绒封皮的戏目翻看。
“除了常胜军,你们还有什么曲目比较拿手啊?”陆铭随口问着。
李玉梅轻声说:“回大人话,我们一众戏子大多来自安东省,家乡有一曲目,叫《大红袍》,说的是红袍判官为忠良做主,怒打奸佞的故事……”
陆铭点点头,安东省,是格瑞芬尼王国最北的省份,隔江和北域四省相邻。
和北域四省极近的江南几省,行政区都称为“省”,自治权便小一些,或者说,根本没什么自治权,更像是被中央集权统治的地方政府,应该是早年帝国统治者,还在防范北域四省反攻复辟中洲王朝的历史原因。
江南几省再往南,哪怕是传统中洲人聚集区,也都是“州”一级的行政区,基本便和前世的美利坚联邦一样,拥有基本的地方自治权力,更有许多,从封建时代作为各个大公的属地、公国,那时便拥有大部分自治权的,也延伸到现在,东海便是其中之一。
而安东省距离北域四省仅仅一江之隔,习俗很相近,从这李玉梅的措辞礼节等等,都能感觉得到。
这个戏班是刘老财特意托人从安东省请来的。
琢磨着,嘴上随口说着:“大红袍?有点意思,我家乡有一种茶,便以此为名。”
李玉梅轻轻叹口气,“那想来大人的家乡定是清朗世界,便是香茗,都有驱赶魑魅魍魉之效。”
陆铭看了她一眼,心说这女子,谈吐倒是不凡。
却不想,这美貌少妇正在落泪,突然,便噗通跪下,“大人,民女的丈夫三年前吃了冤狱,现今还在狱中受苦,请大人为民女的丈夫做主!”
陆铭怔了下,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唱戏,我也不是什么大红袍,还能做主改判的?我跟你说,咱们的法律,就是如果陪审团裁定有罪,基本就不可能上诉成功,除非审理案子的法律程序有问题……”
好像也没听陆铭说什么,李玉梅已经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笺双手递上来,看大字片头,是“申诉状”。
“你快起来!”陆铭无奈,接过李玉梅递来的申诉书,做手势示意罗十六拉她起来。
大致扫了眼申诉书的内容,这李玉梅的丈夫孟小楼,却是唱类似自己前世戏曲那种正旦青衣的,很是俊秀,三年前,在给安东省金阳市市长庆祝寿辰时的夜间,该市长请孟小楼吃酒,却欲行不轨,被孟小楼失手推下窗户摔伤,不治而死。
孟小楼被判二级谋杀罪成,终身监禁。
陆铭摇摇头,无奈道:“还是安东省的案子,我更是无能为力了。”
李玉梅跪地不起,罗十六根本拉不起来,她仰头泪眼婆娑看着陆铭,“大人,我早得人指点,是我安东一位大状,他近日寻到我,说我丈夫,可能有了一线脱罪的机会,提到了大人,说您是天纵奇才,他研究了您打的所有官司,敬佩的五体投地,他说,我丈夫的案子,如果大人肯帮忙,或许,有一丝翻案的机会。”
“我本就要来东海,却不想,恰好刘老板邀请我三胜班,这可不是天意?我这几年本来已经淡出三胜班,此次,就是来见大人的,还请大人可怜我,可怜我那丈夫,在牢狱中惨不堪言……”说着,便痛哭起来。
陆铭琢磨着这案子,其实也可以看做自卫三原则的认定,不过,安东?
距离北四省太近了。
而且,自己也没时间这样跑来跑去,天下冤狱多了,自己哪里管的过来?
何况自己不过是东海二段辩护士,在西域联盟那种地方倒是无所谓,帝国初级律师,都可以在那里打官司,可在格瑞芬尼王国境内,自己在进阶为四段高等律师前,是没资格跨省做法律事务代理人的。
就算帮,也就是做做幕后。
“我想想吧,你不要在这里哭了,不成体统,外人听着,会作何想?”说着话,陆铭起身,向后院走去。
不过,看来在司法界,自己名声已经一天大过一天,还在一些人眼里,有了拨乱反正的美名,应该算是件好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