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天下修真者既有不甘,却也大抵明白,没失了灵力已经是幸事了。
往后若是人人都能修仙,这事儿再也不尊贵,再也难出头了,不仅如此,天下格局、衙门官场都要变了。
而裘百湖的灵力也大幅减弱了,他作为体修,这一减弱就十分明显,再加上俞星城失踪,他没什么心力再干下去了。皇帝本来不想放人,毕竟裘百湖从还是个百户的时候,就替皇帝做事,直到后来成为南北缉仙厂的主要决策者之一,皇帝自然不想放手。
可裘百湖去意已决,皇帝听说过他与俞星城情同家人,也只好放人了。
他留在了应天府居住,但并不是真的那么安生。因为应天府的缉仙厂出点什么事,总是来叨扰他,前一段时间,更是戌三蜀六带着北厂一群老人南下,想要把他请回京师去。
裘百湖就是不去。他不讨厌应天这地方,更何况留在这儿等的,也不只是他一个。
在他留在这儿之后,杨椿楼、铃眉与肖潼三人,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总是会是不是给他寄信来问候,似乎像是接替了俞星城的位置,来当他半个干女儿。
铃眉在北厂位置做的不低,只是她本来又更好的升迁的机会,但铃眉却放弃了。她放弃接替裘百湖的位置,成为皇帝的心腹,反而想要把自己流放在外。或许她本来心就是野的,是淳朴的,是只想行侠仗义,做力所能及的事。
她不像某些心狠手辣的不像人的缉仙厂官员,反倒是以了解世情,善于解决乡民地方事件闻名。一年大半的时间都外派在各地乡野。裘百湖不但收到过她的信,更收到过各种用渡鸦飞鹰寄来的土产。还有她家住桐乡的父母,送来的腊肉凤尾鱼。
肖潼则没多久就辞退了在礼部的职务,听说身边总跟着她的小白鲸也离开了。裘百湖曾经在应天府跟她打过一个照面,才发现她在做海贸生意,但不是什么丝绸瓷器茶叶那种小玩意儿的原料生意,而是在搞大型蒸汽锅炉、储贮差分机以及军用炮管零件的进口贸易。
裘百湖没想到她会做这个,见面的时候还问起:“怎么要做这种生意?”
肖潼那时候穿着袄裙,却带着洋人女子的圆领帽,穿皮靴拿拐杖:“总听星城说起这些机械的事情,也耳濡目染了些。主要是我发现我不喜欢那些外交辞令,活着说不喜欢只做翻译的工作。我爱的还是大海。”
她笑了笑:“当年咱们一块出海,我就察觉到了跟各国官府朝廷做生意的魅力,我这一艘艘船上,拉的不只是能卖钱的玩意儿,更是命脉。只是拉克希米被杀了之后,印度愈发保守分裂,做生意没那么容易了。但是你也知道奥斯曼现在的状况多么合适,而且听说今年拜伦又进入了上议院,要竞选首相——我确实想借着关系看能不能做好跟英国的生意。”
裘百湖未曾想到,肖潼做的这生意确实几年内就触及命脉,她以商人身份,竟然被召进宫中几次。
在灵力全面衰退与均分之后,受影响最大的便是杨椿楼。
只因大夫这行业,从先秦时期开始,便一直是修真者的天下。巫是医的起源,灵力与法术成为了医的重要手段。再加上灵力确实在治病救人上有强大的优势,而大家都不想死,所以天下早就没了行医的“凡人大夫”,剩下的只有一个个流派世家的医修。
杨椿楼也是这样的医修世家出身,只是杨家本来就是医修中喜欢钻研的另类,她父亲更是另类中的大奇葩,为了修炼重铸血肉,他父亲解剖了多少尸体,熟练掌握了多少血管与肌肉。更是积极求学于印度、西洋各个流派,丝毫不忌讳生死。杨椿楼重铸血肉的手艺,也在这些年军旅的锻炼中,成了大明几乎难以有人匹敌的存在。
而大批医修灵力衰弱,根本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输送大量灵力修复病人,天下病人忽然无人可医了。而杨椿楼这样极其了解器官功能,人体结构的医修,她就能找出病灶,用一点点灵力去修复最关键的血管与肌肉。
在眼前持续几年仍然动荡不堪的医疗浪潮里,很明显,杨椿楼这套当医生的路子,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要不然大家就开始学远古跳大神。
杨椿楼本来就做了户部下医局的三把手,这次灵力大衰退,皇帝任命她在各地组建医学府,她一跃成为了大明“医神”般的人物,在这两年刚刚起步的医学府,因为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大量无法处理的病人。在各种试错和不得不上的情况下,整个大明的医疗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一开始以为腐草生萤的腐烂自然说,到意识到用锅炉蒸汽消杀医修外衣与用蒸馏高浓度酒精洗手擦手;从借用庖厨刀开腹切皮,到铸造一整套的外科用刀具;消毒、护理与微生物学的雏形几乎都要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