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只在晋江文学城 缄默污染

无限异常调查官 宗年 5750 字 2023-05-08

她警惕向四周看去,只有阿泰在沉沉的注视着她,眼神阴郁危险。

仿佛只要她敢做出任何不利于祈行夜的举动,阿泰就会将她杀死在这。

余荼挑眉,笑了:“放心,祈行夜是朋友,我不会对他不利。”

最起码,在她找到能够杀死祈行夜的方法之前,她都会是祈行夜忠实的朋友,同事,战友。

和他站在同一阵营。

——与眠龙为敌,并非明智之举。

阿泰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鹰一样死死盯着她:“你最好是,女士。不要,小看了对降头师的承诺。”

说罢,阿泰就转身,向与商南明所离开相反的方向走去,缓缓步入密林深处。

余荼叫住了他,询问他去哪。

阿泰晃了晃手里的骨杖:“说过了,我是个降头师。”

不会过寻常人的生活。

三年前,当他追查t国资本财团的脚步而一路追查进这片密林时,并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棘手的情况,他也不知道,这件事会在三年后结束。

那三年间,他以为那是无休止的地狱,是绝望,最后会将他的性命也留在这。

阿泰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却没想到,祈行夜会找来这里。为他带来情报,也救了他一命。

本来他是想要为了回报秦伟伟当年拯救灵魂之恩,而保护祈行夜,救祈行夜一命的。

却没想到,反被祈行夜所救。

现在事情结束,长达三年的意外得到解决,阿泰的生活,也将回归正轨。

重新去做一个为人敬畏恐惧的黑衣降头师,继续追查t国资本财团的脚步。直到某一天,他死亡,或是成功复仇为止。

阿泰久违的拨通了秦伟伟的电话。

“你救过我的灵魂,这次又救了我的肉.身。秦伟伟,我应当如何报答你?”

阿泰声音嘶哑:“按照t国的习俗,我应该为按照你的模样铸造佛像,镀上金身,为你开立寺庙,写成经文,让人们来拜你,为你点燃香火,传颂感恩你的功德。”

“卧槽!阿泰,你那不是报恩,是在报仇吧!”

秦伟伟一个不稳从凳子上摔了下去,龇牙咧嘴:“谁他妈的感谢别人是为了给他开个寺庙啊?我谢谢你啊,但我这边建国之后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了,求求你让我多活两年吧!”

他还不想变成金身木乃伊!

阿泰疑惑皱眉,想了想,道:“那就按照降头师的习俗来,等你死后,带回你的尸体,制成干尸,堵住九窍,砍下头颅,供奉在家中香火长明,保佑你的灵魂永远不受鬼魂侵扰。”

秦伟伟:“…………”

“你这是千方百计想要弄死我吧?应该你当祈行夜那个孽障的老师,而不是我才对。”

“阿泰。”

秦伟伟转身,看向窗外的京城大学。

夜半无人,满地霜雪,月光皎洁清冷的静谧。

“要起风了。这将是一场巨大的风暴,席卷全球,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地区,任何一个人,能够独善其身。所有人,不论他们想或不想,都将被牵扯到这场暴风中。”

秦伟伟微微垂眸,单手插.兜站在窗户旁边,看向窗外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泊。

他的声线严肃磁性:“大多数人还在沉眠,但有一部分感知敏锐的人,他们已经惊醒。”

“暴风雨将要来临,我们也需要早做准备。”

“或早,或晚,当时机来临……阿泰。”

秦伟伟郑重的轻唤着降头师的名字:“我会前来寻求你的帮助,为了我们的世界,为保护祈行夜。”

电话内,没有人说话,陷入长久的安宁。

只剩规律的呼吸声。

阿泰耷拉着眉眼,瘦小佝偻的身躯都被橙红色围巾包裹,是黑暗密林中唯一的亮色。

“你救了我两次,秦伟伟。你是我的佛。”

“当那一日到来,不需你来寻我,我会主动去找你,和你的学生,祈行夜。他是黑暗的主人,万鬼的君王,是唯一会终结暴风雨的存在……”

阿泰神情严肃:“我向你保证,祈行夜,绝不会先我而死。”

“好。”

声音散落在夜色中。

当电话挂断,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通话。

阿泰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已经狼藉一片的深坑,然后转身,隐匿进山林。

而秦伟伟盯着湖泊沉思,越想越不对劲,满头问号。

他和阿泰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阿泰不应该有他这个号码才对。难不成,阿泰的法术已经精深到这种程度了吗?随便掐指一算就知道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秦伟伟苦思冥想,然后恍然大悟:“祈行夜!”

这个到处发他名片的孽畜!!!

一定又在云省发他的名片了!说不定祈行夜就是见势不妙为求保命于是把名片塞给阿泰的!

祈行夜到底又都给谁发了名片?

他究竟又顶了多少莫名其妙的锅?

秦伟伟仰天长啸:“祈行夜——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孽障!又想害我是不是!”

他气呼呼给祈行夜打去电话,却是另外一道冷淡的男声接起来的。

“祈行夜在睡觉,你有什么事?”

秦伟伟:“…………?”

他僵化在原地变成雕像,一秒,两秒,三秒……“你他妈的是谁!”

秦伟伟惊恐:“都已经进行到滚.床单的阶段了?!”

怎么听都像是情人给正宫耀武扬威,趁着他睡过去接正宫的电话啊!

商南明果断拉开凑到耳边的手机,避免了自己被狮吼声震碎耳膜。

他皱了下眉,仔细查看祈行夜为这个号码留下的备注。

——“锅神”。

商南明:“…………”

行,破案了,是秦伟伟。

他重新将手机拿回来:“秦主任,我是调查局特殊长官商南明。祈行夜刚结束污染案任务,脱力昏睡。”

虽然估计着秦伟伟也不会问,但商南明还是道:“已经有医疗官在为他检查伤势并治疗,不必担心。”

“死不了?”

秦伟伟追问了一句。

就是那语气,怎么听都更像是在担忧祈行夜竟然没死成,而不是在关心。

商南明贴心的没有将祈行夜的备注告诉秦伟伟。

估计要是说了,秦伟伟气得血压升高满脑袋滋滋冒血,一定大半夜打飞机的士从京城跑来云省揍祈行夜。

确认了祈行夜和案件的情况之后,秦伟伟的暴躁也在商南明平静而有条不紊的介绍说明中,逐渐被安抚和平息下来,恢复了冷静。

“阿泰呢?”

秦伟伟皱眉:“他的情况怎么样,被污染了吗?”

商南明淡淡道:“案件最后被定性为影响案,污染粒子不具有传播效果,阿泰完好无损,并没有被污染。现在。”

他转身,看了一眼已经被他抛在身后的山林:“阿泰没有跟随调查官一起回来,他应该准备回t国。”

阿泰并没有正式合法的身份,而是在三年前,从密林中偷渡入境。如果跟调查官一起行动,被云省官方看到,大概率会抓捕他带走。

更何况,阿泰是黑衣降头师,不是三好市民。很多起境内外□□,以及边境附近经手走私和毒的人员的死亡,都要归在他身上。

虽然他杀的人几乎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罄竹难书,但毕竟,那不是法律所允许的私刑。

秦伟伟闻言错愕:“我还想着要叮嘱阿泰小心你去抓他来着。怎么,你不打算抓走阿泰?他可是杀过人的。”

他不放心的追问:“你真的不打算针对阿泰?”

最起码以秦伟伟听林不之所描述的商南明,可不像是会为了感情而动摇理智的人。

——冷酷无情,高效运转的机器。

商南明微不可察勾了勾唇角:“不论你是从何得出的这个结论,我还不至于那样死板迂腐,秦主任。主要敌人,和次要矛盾,哪个更重要,我还是分得清的。”

“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我也不是。”

他语气平淡道:“调查官在密林中遭遇降头师阿泰,但因形势紧迫时间稀少,调查官只能专注于污染物,无法执行抓捕行动。在此期间,阿泰趁乱逃走。”

商南明轻描淡写,几句话为此次事件定了性。

拍板钉钉,正式记录进档案之后,就算后续有人想要复盘和推翻这一说法,也将阻力重重,无法成行。

更何况,这是仅次于调查局局长的特殊长官,亲自拍案定性。只要商南明还在一日,就不会有人追查。

秦伟伟大感意外:“听林不之说,你是个凡事讲究证据的严苛性格,我还以为你是不知变通全都完全按照规则来的老古板。真是没想到。”

他还以为,商南明是眼里不揉沙子,看不得一丁点黑的纯白性格。

没想到,商南明具有非常灵活的原则,处事也堪称随机应变,并不是秦伟伟以为的那样死板。

怎么看都和林不之说起过的不一样。

秦伟伟想了想,大怒:我就知道林不之那个老狐狸!嘴里就没半句真话,信不得!

商南明听到了电话对面气呼呼的喘息声,凭借着对声音的判断,就已经猜到了秦伟伟现在的状态。

他的眸中闪过笑意:“规则是路,是人走出来的,源自于对事件的经验和总结。过去几千年或许可以遵从规则,应用规则。但发展和改变一日千里的今日?绝不可能。”

对污染而言,或许一条规则被制定出来的时候,它就已经过时了。

面对全然未知的新事物,如果只会按照规则而不知变动,无法根据现场的发展和污染的新变化而进行及时判断,那就只有失败和死亡这一结局。

这也是拥有现场实时指挥权限的特殊长官,存在的原因。

“污染正在发生我们所不知道的巨变,世界也是。一年来发生的污染案,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秦主任,或许哪一天,调查局会需要阿泰,需要你的帮助。到那时,请你相信今天。”

“规则?”

商南明声音低沉磁性:“我既是规则。”

规则由他制定,世界由他奠基。

秦伟伟心情复杂:“我没有正式见过你,商南明。在你被林不之带回来的时候,我太生气了……我无法认同他的观点,我斥责他的残忍和冷酷。也让我们刚刚好,擦肩错过。”

但后来过了很久,很久,在脱离了当时还不是调查局、只是个非正式的隐秘调查小组之后,秦伟伟拥有了更多可以思考和回忆的时间,他才逐渐在日复一日的反省和复盘中,明白了一件事。

——当人类宣称自己绝不是残忍之人,那只是因为,有人代替他们,为了人类的存续而行使残忍。

鄙夷的人,被执行的人所保护。保护者沉默,被保护者却在斥责。

不应当是这样的。秦伟伟满心懊悔。

秦伟伟在每一个无法入睡的夜晚思考,逐渐理解了林不之当年的做法。

但他始终无法理解一件事——那就是当年还是个少年的商南明,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和毅力,答应了林不之的提议,承担为了拯救人类而残忍的后果。

对老友和故人,秦伟伟一直宣传自己是因为讨厌林不之。既然他已经离开了调查小组,与林不之分道扬镳,那他就会与那个世界彻底割裂,不会拖泥带水。

所有人都表示理解,甚至敬佩秦伟伟彻底割裂的毅力,以及绝佳的运气。

污染是一片黑暗水潭,只要进去,就别想完好无损的出来。而秦伟伟,他刚好赶在一切局面变得更加严苛艰难之前,完成了脱离。

是难得的在经手污染之后,还能活着重新拿回正常生活的存在。

可只有秦伟伟自己知道,那不是毅力或者明智。

那是懦弱。

他把本应该也是自己的职责,扔给了林不之,扔下了一地没有解决的烂摊子,自己一跑了之。而当年那些曾经共过事的人们,一个一个,接连死在污染中。

是他当了逃兵,才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