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无限异常调查官 宗年 5285 字 2023-03-08

家里的瓶瓶罐罐,还有衣物布料和摆件……所有东西,都被扔在了地上。

像是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吵和对峙。

但没有人收拾。

床上,一个勉强能看出凹凸起伏的物体,盖在被子下面,一动不动。

亮子在床尾坐了下来,手搭在旁边的被子上,眼神呆滞的喃喃:“媳妇……”

枯坐到天亮。

凌晨时,亮子一如既往的起身,笨拙向外面挪动脚步。

“媳妇,我走了。”

房间里似乎传来一声回应——“诶。”

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就停在街角。

亮子拢起大衣,迟缓的爬了上去。

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见亮子上车,立刻向旁边挤了挤空出一小块地方。

以往在上工的路上,这些早就相熟的工友们说说笑笑,讲些自己看过的新奇故事。

比如殡仪馆里小三小四小五打起来了,谁家的孝子贤孙把老子的收殓衣服都赌输了,比如殡仪馆为了节约成本干脆十几个人一起烧再分一分骨灰,谁也不知道拿到的是谁家死者,反正骨灰都长一个样……他们会彼此分享自己的工作所见,家长里短,打发无聊的时间。

但今天,车上却格外安静。

不仅如此,还少了好几个熟面孔。

就连工头也没有来。

只是有人凌晨时接到了工头的电话,说是让他们去哪里搬尸体,给多少钱,找谁要。

说完就挂断,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无声的焦虑在车上蔓延,人们逐渐躁动不安。

终于,有人忍不住恶狠狠甩下帽子:“我说!哥几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能不能给我个痛快话,到底发生什么了?”

车上几人面面相觑,有人沉默不语静观其变,有人满头雾水。

“怎么说这个?怎么了,我没觉得最近有什么问题啊。”

那人挠头,疑惑:“钱不都发了吗?”

“不是,不是钱的事!”

有人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就从前几天开始,你们不觉得这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吗?工头也很久没见到人了。”

干他们这行的,是人情社会。

不论外面再怎么宣扬规则,怎么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好像和宣传片上一样。

但在他们这,谁要是特别正直讲规则,谁就准备找不到工饿死。

虽然搬尸工被外人避讳瞧不起,但普通人就算是想要做,还真找不到门路,求到门口都不一定能成。

更多的,会选择同乡同县的老乡儿,知根知底的熟悉。不少甚至都是一个姓氏的抱团打拼。

这也就让这个行当里,大多都是熟面孔,人员相对固定。

就像他们这一车,来来去去都是这些人,就算有变动,也不多。

可最近,确实人数是在一个一个的减少。

毫无征兆。

活儿就那么多,按人头给钱。人少了,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工作量就增加了。

这让一些干得年头久了的人很不满。

拎着酒就去找了旷工不来的人。

可不管怎么敲门,房间里都无声无息,根本没人出来应门。

纳闷之下趴窗户一看,却只看到房间里黑乎乎的,一点亮光都没有,根本看不清里面怎么回事。

想要去找工头说,可工头家里也没有人。

只有门外雪地上残留的很多黏糊糊黑漆漆的痕迹,像是从下水道挖出

来的黑泥流淌了一地。

不仅如此,就算是身边的其他工友,也总是觉得怪怪的。

有人在停尸房里一坐就是一天,有人下工后还不肯走,主动要求留在殡仪馆。

还撞见过有人对着空气嘀嘀咕咕又哭又笑的场面。

看得众人实在是忍不住浑身发冷,不由得开始胡乱猜测身边的工友们到底怎么回事。

中邪了吗?鬼上身,还是搬动尸体的时候犯了忌讳,被逝者盯上了报复?

有人已经被吓得去旁边寺庙求了护身符,还有人忍痛花钱买大师开光加持的佛像,说是能驱鬼辟邪保平安。

可异样还是接连发生。

“亮子,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旁边人拿手捅了捅亮子,焦躁问:“你不觉得从过完年开始,工头就不太对了吗?还有黑子,还有其他几个人……”

本来上工时的行驶路线,会根据他们每个人住的地址规划,最好能一趟路拉上所有人,省油。

但今天破天荒的,他们先接上了他们认为没问题的人,在车上相当于开了个小会议。

“黑子也很奇怪啊!”

有人忍不住接话,崩溃喊道:“前几天我还看见他进厕所……吃……呕!”

“哪有好人去干这种事?倒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家太奶奶被老鼠上了身中邪,才天天去掏茅厕吃。该不会黑子也是这样吧!”

“黑子很多天前就不对劲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自己知道的事情:“就过年那天,他回来的时候特别高兴,神神秘秘的,问也不说,就说自己以后要发财了。”

“我知道这事,好像听说黑子手里有个宝石还是什么,挺值钱的,据说要是卖了能得好大一笔钱呢!黑子他媳妇天天和街坊邻居炫耀,说以后自己就要住大别墅了。”

有人忍不住疑惑插嘴:“那后来怎么没动静了?”

“这几天也不见黑子。”

车里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种未知的忐忑不安,等待着危险靠近却无能为力,连力气往哪里用都不知道的感觉,几乎要将人逼疯。

亮子慢吞吞开口:“不是,要,工作吗?”

“去,殡仪馆。”

众人惊愕看过来。

亮子执着重复:“殡仪馆,尸体。”

司机摇了摇头,一脚油门狂奔在凌晨的京城郊区:“看看,就亮子一个踏实过日子的!你们天天胡思乱想,怎么不学学亮子呢?”

亮子直愣愣的看向车头前面,随着殡仪馆出现在视野内,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眼睛也重新有了光亮,似乎是在兴奋。

终于能与失散的家人久别重逢的欣喜。

旁人被亮子笑得毛骨悚然,试探着问:“亮子,你真不觉得奇怪吗?”

亮子慢吞吞的转头,僵硬的皮肉向上挑起弧度,死死盯住问话的人,问:“哪里,奇怪?”

风顺着车缝吹进来,冷得众人哆嗦起来。

那人张了张嘴,最终在亮子过于冰冷僵直的注视下,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没事。”

亮子迟缓扭过头去,一顿,一顿。

像木头做的人偶。毫无生命力的死水。

“尸体?什么尸体?”

祈行夜心脏一突,神情瞬间冷凝:“好,你把地址告诉我,不要随意走动,就在原地等着我知道吗?不要靠近尸体。”

前一秒还瘫在沙发里懒洋洋看书的人,下一秒就已经弹射起步,迅速拎过大衣和明荔枝就冲出门去。

明荔枝努力伸手:“老板!我围裙还没有脱呢,

你等……”

“等不了了!人命关天。”

祈行夜将明荔枝扔到副驾驶上,就发动了车子准备离开。

但他又想到了什么,折返回院子里,敲了敲那棵据说埋着尸体的柳树。

“姑娘,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记得帮我看看家,别让小偷之类的进来。”

祈行夜丝毫不觉得对着一棵柳树说话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也是你家,我要是被偷了,穷得没钱取暖,就把柳树砍了当柴烧。懂吧?”

“为了你自己家,努力加油哦,柳树女士。”

柳树:“…………”

冷风呼啸,树叶疯狂摇动哗啦啦作响。

像是在愤怒谴责。

枯叶抖落在祈行夜肩膀。

他毫不在意的抬手拂去,耸耸肩:“你自便——哦对,荔枝在锅里还炖着肉,你顺便帮着看看锅,别烧糊了。”

“肉烧得苦了都是其次,要是火把房子点燃,你就是孤魂野鬼,没家的倒霉蛋了。”

祈行夜语重心长:“你知道现在京城房价多少钱吗?能在京城有个住的地方,你就偷着乐吧——所以,交给你了。”

不等柳树同意,他就已经迈开长腿转身离开,随意抬手挥了挥:“拜”

虽然柳树也没办法开口说话。

——不过,如果它能学会人类的语言,第一句应该就是国骂:祈行夜你他大爷的!老子死了几十年你都要压榨!

但祈行夜并不在意。

他威胁完柳树之后,就已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电话里说的发现尸体的现场。

给他打电话的,是一个京大的学妹。

自从祈行夜在校那一届,用一本被全年级传抄的笔记本,创造了历史最高平均分开始,后面的数届学生就迎来了噩梦。

专业课老师恨铁不成钢:“你们是我带的最差的一届!当年你们学长,可都是个个九十多分,怎么你们就不行呢?”

学弟学妹们有苦难言,学长学姐们不好意思心虚。

该怎么委婉的让老师知道,他们那届之所以考得好,是因为有替课专家祈行夜划重点的笔记呢?

而倒霉的学妹,就是受害者之一,惨无人道的挂了科,不得不提前很久就提前结束寒假,回来疯狂复习祈祷能够通过补考。

她在校外租了个便宜房子,离打工的地方也近,边打工挣钱边复习。

昨晚下班经过小区门口时,她就总觉得哪里不对。

树下的阴影里,似乎……有人影。

在死死盯着她。

刚过完年不久,很多人还没有回来或开始工作,街道上还没有彻底恢复往日的热闹,在这个时间点,老小区的偏僻小路上只有她一个人。

越是心慌觉得有人在看着她,就越觉得路上空荡荡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和尾随她的坏人。

学妹狂奔回家反锁,心跳如擂鼓,好久才敢挪到窗边,试探着往下看。

……树下,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她。

她吓得惊叫出声,眼泪朦胧。反锁房门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直到天明,一夜未睡。

直到天亮,外面逐渐有了人声,她才终于鼓起勇气下楼。

在经过树丛时,又忍不住靠近想要借着光亮,仔细看看昨夜跟踪狂的藏身地。

这一看,却将她骇得心神俱裂。

……那哪里是个人。

分明,是只剩下一半的死尸。

男人的尸体只剩下了一半身体,一边都被黑色粘液覆盖,牢牢粘在树干上又被树叶掩饰,另一边的身体却保持完好,在冬天室外的天然冰柜里没有腐坏。

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肤,早就青紫没有血色,白得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