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未辛:还是京郊殡仪馆最安全。
安可:“呜呜!好冷,想吃热乎饭菜qaq。”
他很想去找祈行夜,却被对方拒绝了。
“不了,你还是在殡仪馆废墟待着吧。”
祈行夜笑眯眯:“你家
监护人要是知道你跟我跑了,等回去的时候一定来找我。”
他才不做那种莫名其妙得罪其他人,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安可:“嘤”
祈行夜冷酷挂断电话,丝毫不为所动。
他抬眸,重新看向眼前的空旷房间。
这是许文静的家。
但对于一个家来说,有点过于空荡了。
作为大企业独立实验组组长,许文静的年薪不低,是很多人想象不到的高度。
即便京城大,居不易,房价昂贵,但许文静也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公寓。
宽敞明亮,井井有条。
但,缺东西。
从一进门开始,祈行夜就敏锐察觉到了不对。
他和许文静亲自交谈过,一个人在生死之间的真实情绪,很难从言语中被遮盖。
在那些字句中抽丝剥茧,祈行夜早就完成了对许文静个人的分析侧写,判断出对方性格的同时,也大概猜出了对方的性格会衍生出什么样的喜好,又会在此之上搭建出怎样的审美。
只要找准一个人的“根节点”,由此生发的完整人生和表征,就不难猜到。
祈行夜脑海中的许文静家,应该是简洁但塞满大量的书籍,也并非从未生活过的冰冷单调。
许文静喜欢喝茶,不喜欢喝咖啡但也喝得不少,日常笔记本和笔不离手,身边常备着胃药和专业参考书,口袋里还有巧克力。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实验室里,但许文静还算注意自己的形象,只要有时间,一定会洗澡整理自己,不会邋遢凌乱。
那他家中最起码要有足够的衣服,日化用品,食物茶饮,餐具杯碟。
最重要的——客厅里三面通顶的巨大书架,应该是满的。
但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许文静公寓,书架却稀稀落落,没几本书。
——还多是年代久远的杂志。
祈行夜皱眉,回身问守在门外的专员:“有人来过许文静家吗?你们动过了?”
专员茫然摇头,指了指门口因为祈行夜两人进入而刚撕掉的封条,道:“接到许文静地址后,我们就立刻赶过来并封锁起来了。按照外勤条例,我们贴好了封条,等待调查官前来。”
“我们是没有权限进入污染关联现场的,也确实没有进去过。更别提拿东西。”
外围专员只提供辅助作用,他们权限比调查官低,但在污染事件中面对的危险,也远远低于调查官,并不具有独立处理事件的能力。
因此,直到祈行夜赶来后,封条才被撕下来。
在专员这里,祈行夜两人绝对是第一个进去的。
“不过,许文静的父母来过。大吵大闹,说这是他们儿子的房子,儿子死了,就是他们的,要求我们归还财产,不然就告我们。”
专员侧过脸,指着自己脸上新鲜的一道道血痕,无奈道:“当时的场面,不太好看。”
许文静父母的年纪不小,哭闹喊叫,专员不能多解释也不好做什么,除了劝离没有别的可以做,但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2。
他的嘴皮子都说干了,最后还是因为许文静父母想要硬闯,触动了条例,武装专员将这两位架着下去的。
专员叹了口气,指着楼下:“祈侦探你看,那两个就是。”
祈行夜低头,就看到坐在地面上哭天抢地的两个老人。
楼下的专员们想要扶起老人,却被打开手掌骂的难听。稍微靠近一点,老人就开始诶呦呦痛呼。
“来人看看啊!警察打人啦!我的老天爷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的命怎么这么惨啊,花钱供儿子上大学,好不容易熬出头儿子买了房,还被警察抢了不还,土
匪啊!”
“警察打人了,打人了!诶呦呦我的腿,腿断了!我的腰啊!”
老人中气十足的干嚎,以头抢地,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一身的土,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于是专员们也只能围在旁边,尴尬又不知所措。
即便是武装专员,手里的枪械武器也只能收起来干瞪眼,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应当怎么办。
祈行夜皱眉。
他上楼时,确实看到了那两位老人,还以为是哪来碰瓷的,没想是许文静的父母……
许文静是标准的学识突破阶级,从原生家庭三级跳,凭着自己的努力,硬生生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走到了京城大学生物博士、实验组组长的位置。
交谈中,他也向祈行夜提起过,父母无力支持他的学业,是他自己打工和贷款读下来的。
而不是像祈行夜听到那两位老人哭喊的“一把屎一把尿供的大学”。
许文静在巢穴时,靠着最后的意志力暂时脱离衔尾蛇,也嘱托了遗嘱。
——所有财产连同危机,他的全部身后事,一并托付给祈行夜。
财产,就当做是委托案的报酬。毕竟要祈行夜陷入如此危机,许文静愧疚,认为钱财不足以弥补祈行夜二三。
祈行夜却没打算要许文静的财产,只是对笔记感兴趣。至于那些剩下的财产和房子等,他准备归还许文静的家人,聊以慰藉失去亲子之痛。
只是,当他真正看到许文静父母时,忽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他。
那两位老人,从始至终念叨的都是房子。
对许文静……只字未提。
没有一句关心。
哪怕是陌生人在路边看到其他人出车祸,也会为此而叹息关心。
许文静的父母,却比陌生人还不如。仿佛对他们来说,许文静只代表着“遗产”,“财富”。
这一刻,祈行夜忽然明白了许文静为何在死亡前,没有一个字是提及父母的。
祈行夜没有父母。
而有的人,有,却不如没有。
他无声叹了口气,向专员摆了摆手:“他们和许文静没关系——普通人就不要沾染污染事件了,让他们离开。”
有了明确命令,专员立刻来了劲头,快乐的赶紧向楼下同事传达命令。
刚刚还束手无措的武装专员,立刻“请”两位老人离站到警戒线外,不允许靠近。
商南明平静注视,看出了祈行夜的不快:“怎么?”
祈行夜皱眉,环顾公寓,神情严肃:“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许文静的公寓。”
“并且拿走了很多的东西。”
他走向书架,修长手指从架子上擦过,伸到眼前看灰尘:“这里之前是满书状态——书呢?”
或者,那其中有没有许文静留下的笔记本?是否也被人一并拿走了?
不仅是书架,祈行夜还在厨房和卧室,甚至卫生间的药柜里,发现了缺少的东西。
似乎是因为专员赶来的过□□速,那人并没有时间将工作做得太精细,很多灰尘和移动痕迹都没来得及清理,为祈行夜指引了方向,逐渐发觉了都丢失了什么。
书籍笔记,药瓶,身份id卡和白大褂,还有厨房里所有可能与许文静有直接频繁接触的餐具。
——所有能证明许文静存在过的痕迹,都被带走了。
祈行夜抬头:“拿走这些东西的人,比我们更早知道许文静的存在,还有这里的地址。”
殡仪馆内,唯一近距离接触过许文静的,只有他,以及当时被他带在身边的明荔枝和李龟龟。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是大洋科技的漏网之鱼做的吗?”
祈行夜皱眉:“如果是许文静的上司,知道实验组和他的存在,倒也不足为奇。”
商南明询问情报人员,很快挂断电话,向祈行夜道:“监控失效。”
“从三个月前,也就是许文静初步开始堕化的时候,整栋大楼连同附近街区的监控,就都坏了。没留下任何影像资料。”
祈行夜舌尖顶了顶上牙膛,神情不快:“监控真有眼色,知道什么时候该坏。”
许文静家里的污染系数为零。
在确定了大量物品丢失后,祈行夜也失去了探查的兴致——很难说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被留下来。
“冰箱里连瓶水都没留下啊。”
祈行夜看了眼空荡荡的冰箱,失望捂住肚子:“饿……”
商南明打包书架上仅剩物品的手一顿:“工作结束后,带你去吃东西。”
祈行夜打开冰箱冷冻室的门低头查看,漫不经心问:“吃什么?要不我做年夜饭?”
商南明:“……我是过不去这个年关了,是吗?”
年关年关,生命一道坎。
别人是团圆饭,祈行夜给的是断头饭。
祈行夜眉眼染上笑意,正准备反驳,却目光忽然忽然一凝:“嗯?”
他神情凝重下来,屈膝蹲下,伸手探进冰箱冷冻柜最底层的深处。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光滑的东西。
祈行夜拿出来,却发现那是一个玻璃刻度烧杯。
实验室里最常见不过的烧杯。
但也曾在许文静手边出现过。
祈行夜记得,自己在“幻觉”实验室内与许文静交谈,并且对方在带着他参观实验室时,就是用刻度烧杯泡的茶。
当时,许文静笑着说起他的笔记,让祈行夜全凭本事自己去找,还提及,笔记本就在他身边。
……在哪个身边?
许文静说的重点,到底是什么?
祈行夜眉眼冷冽,看向烧杯。
烧杯里放着一颗菱形玻璃体,像被精密切割的宝石,微微晃动就与烧杯碰撞发出清脆声音。
下一秒,烧杯竟然破碎成玻璃碎茬,从祈行夜手掌中散落坠下。
猝不及防之下,祈行夜手掌被割破,鲜血涌出,顺着掌纹蜿蜒流淌。
他却没有松手,反而下意识握紧了那颗玻璃体保护,没有让它掉下去砸碎。
商南明瞳孔一缩,一直平静的神情被打破,迅速扑向祈行夜。
祈行夜却转头,严肃道:“我或许理解错了一件事。”
“许文静说的笔记本,到底是什么。”
当时是在幻觉中,许文静和祈行夜两人都被衔尾蛇影响,他们的意志和记忆不一定就是自己的。
但许文静身边的烧杯是一定存在的,并且无害——再警惕严密的看守,都不会觉得一个泡茶的烧杯会有什么问题。
或许,重点不是笔记本,而是烧杯?
许文静把公寓留给他,也是在告诉他:公寓里的烧杯,有你想要的东西。
那是许文静在生命枯竭意志混乱的最后时刻,拼尽全力留下来,想要确保万无一失的重要线索。
谁会把玻璃烧杯放进冷冻格呢?而且放得如此隐蔽不易看到。
除非是蹲在地面上,仔细不放过一寸的检查,否则以成年人的高度,烧杯所在就是视觉死角。
虽然有人先祈行夜一步来了公寓搜查,带走几乎所有物品,但匆忙中,对方并没有发觉烧杯。
以及烧杯里的精致菱形玻璃体。
似乎许文静早已经料到这一幕。
——毕竟他在被污染之后
,立刻察觉了有人在跟踪并且欲杀死他。
哪怕那被医生诊断为被害妄想症。
但调查局掌握的证据足够为许文静平反,证明他所说的那些“妄想症状”,跟踪和杀害,都是真实发生的。
祈行夜微微勾唇,咧开笑意:“找到了。”
“我本来以为笔记,就是笔记本。但或许,这才是许文静想要给我的。”
他满手鲜血,举起玻璃体在眼前,笑得恣肆快意:“看,这就是指向害死许文静之人的线索。”
“商长官,我不喜欢未结案件,打算完成许文静的委托——要和我一起吗?”
商南明喉结滚动,眼眸沉沉。
最后却只是一声叹息:“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