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家的后人们,也都很争气,三百年间,原姓子弟,在这片中原武林之中,不知做下了多少件大事。
无争山庄的家学,也不知道有多么的深厚。
但是任何一个辉煌已久的世家,都会慢慢地陨落,近几十年来,无争山庄已渐渐地销声匿迹,现任家主原东园,淡泊名利,并不喜欢在江湖上走动。
有人说他武功深不见底,也有人说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但有一件事却是非常确定的。
——原东园的儿子,虽然惊才绝艳、武功超群,但是,他在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却失去了一双眼睛,成了个瞎子。
而他的儿子,正是眼前这人——原随云。
其实若不仔细看他的双眼,是绝看不出这人竟是个瞎子的,因为他的坐卧行走,皆同正常人没有区别,又时常喜欢垂着双眸,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空虚之意。
但在他在爆出自己的名字之后,楚留香一行人就已明白了。
——这个人就是蝙蝠公子!
以无争山庄的势力、财力,想要建立一座神秘的海上销金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蝙蝠公子甘愿得罪死了江南花家,也要找到可以使眼睛复明的神医,也正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个瞎子,不然他又何必花费那么大的力气?
如此,一切都对得上了。
可是,他又为何要叫人把温玉、楚留香一行人给带上船来呢?倘若直接让人凿沉了他们的小船,那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或许,是原随云认为,这一行人个个都身怀绝技,既然已瞧见了这艘船,就绝不可能在海面上被杀,与其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动手行凶,不如把他们引到老巢里去,占据主场优势,再动手不迟。
亦或许,是这原随云有着超乎寻常人的自信,认为一个人做了超乎寻常的恶事,总得要有几个观众来瞧一瞧,看一看,也好满足内心那种变态而张狂的欲|望。
他的确是个很英俊、很潇洒的男人,自有一股气度在。
这样的男人,无论做了多么大的错事,也总有一部分的人,会被他们的外表所迷惑,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为他们开脱,甚至还会疯狂地爱上他们。
这并不是一种少见的现象,现实生活之中,给长相好看的连环杀手疯狂写信示爱的事情时有发生,令人瞠目结舌。
还有那种明星犯了罪之后,疯狂的粉丝死不承认,宁愿认为错的是整个世界,他们家的哥哥也绝对是弱小可怜又无辜的。
而向原随云这样,英俊潇洒,又是个瞎子,也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心疼的想: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xx的童年,苦闷的内心与渴求光明的心啊!
对此,温玉小姐表示:我可去你x的吧。
这人再英俊潇洒,再过往可怜,也不是他绑架花满楼的理由!更不是他举办拍卖会,要楚留香项上人头的理由!
但她现在又要蛰伏,并不能立刻薅着原随云的头发把他打成猪头。
温玉:“…………”
温玉小姐砰砰砰地敲门,选择去楚留香的房间里说垃圾话放松心情。
中原一点红来开的门。
这船虽然很大,但客房却还没多到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间,楚留香和一点红住在一间房中,胡铁花自己住另外一间。
至于温玉小姐,她本来是要和金灵芝住在一间房的,但是无论是叶孤城、还是楚留香、一点红,都坚决不同意。
金灵芝的武功虽然不如一流的高手,但也可称得上是很不错的。
温玉虽有神通,但若放任她和一个不知底细的高手住在一起,那岂非是将她的安全置于不顾?
最后,温玉还是单独占了一间房,周围都是自己人,金灵芝的房间被安排的远了一些。
金灵芝被如此明显的防备着,居然也破天荒的没发什么脾气,只是有些黯然伤神。胡铁花这厮,本来就对金灵芝有心思,一瞧这幅场景,登时受不住了,为金灵芝说公道话,还凶了楚留香几句。
楚留香的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负着双手,挨着骂,也并不松口。叶孤城皱了皱眉,冷冷地扫了一眼胡铁花。
并没有人让步,胡铁花很是生气,大晚上的,找金灵芝喝酒去了。
温玉就来找楚留香、一点红来玩了。
这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熏香,整洁干净,床榻柔软清洁、桌子上摆着一套上好的茶具和几个小碟,茶壶里泡着茶水、桌子上摆着瓜果点心。
温玉一进来,楚留香就给他塞了个橘子吃。
她盘腿坐在床榻上,一边剥橘子皮,一边道:“胡铁花呢,他不是去找金灵芝喝酒去了么?可我怎么看到,金灵芝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喝闷酒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因为他碰上了自己的老情人。”
温玉奇道:“老情人?这船上还有别人在?”
楚留香道:“不错,正是华山派的枯梅大师,与她的两个徒弟。”
这两个徒弟,一个叫华真真、一个叫高亚男,高亚男就是胡铁花的旧情人。
可是,枯梅大师一行人,又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呢?
楚留香解释道:“我们之前发现,华山派的秘传‘清风十三式’已被人偷窃学去了,枯梅大师是华山派的掌门人,她想必就是为了追查这件事,才追查到了原随云的船上。”
温玉歪头道:“那你说,她晓不晓得这原随云的真面目?”
楚留香道:“倘若她知道,又怎么会上他的船呢?”
温玉没见过枯梅大师,并不了解,只随便一聊之后,就又把话题转回到原随云身上了:“这原随云假惺惺的,不知道用这幅皮囊骗了多少人,实在叫人讨厌。”
楚留香叹道:“有的时候,这种生活优渥的世家公子,往往才能做出一些极其禽兽的事情。”
一点红冷笑。
他冷冷地道:“因为这种人往往都有很多手下,杀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连滴血都沾不上。”
一个常年游走于死亡线上的人,往往才能更加的体会到生命的可贵。
而一个高高在上、能轻易决定他人生死,却看不见血、听不见他人哀嚎之人,却往往会不敬畏生死,随意且胡乱地杀人。
温玉冷冷道:“我真是想现在就让他撕下这幅面具来!”
她吃完了橘子,手里捏着橘子皮,眼睛瞧着不远处的桌面,骤然发动空间传送术,橘子皮就自她手中消失,又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桌面上。
中原一点红正坐在桌子旁。
他惨白的手,正有意无意地扣着桌面,然后自己的手底下,就忽然出现了一块橘子皮。
他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忽然紧紧地盯住了橘子皮,又霍地抬起头来,去看温玉。
温玉笑道:“你瞧我做什么,我能把握在手里的人移位,难道不能把握在手里的橘子皮移位么?”
移动死物,也同移动活物一样,只要有准确的坐标,足够的接触,就能够实现。
中原一点红的薄唇抿起,似乎在思索什么。
半晌,他忽然自自己身上,拿出了两枚透骨钉,放在了桌面上,缓缓道:“收着这个。”
温玉眸光一闪,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个杀手,对各种杀人的法子最是敏感,从那橘子皮之中,他已发现了一种适合温玉的,绝妙的杀人之法。
若是在和平的时候,他或许也并不会这么提醒温玉,因为他一向认为,温玉这样的人,应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活,掌握太多的黑暗面,总归是会有负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