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尚书曾于燕公宴上有言,‘文章礼一变,礼乐道逾弘’,就像而今的法曲,千变万化皆心血,唯去万留一,方能显其精粹,顾某无党,万死不辞家国事,顾某也知道,若桓之兄愿意支持,那么这困难即使再大百倍,咱们也能攻克。”
一百八十多笔大账,顾越从头到尾背下,一字不漏。他知道,这场偶然的械斗只是一个必然的开始,他可以承担责任,接受弹劾,也可以之后再详查背后的始作俑者,唯一不能错过,需要当机立断的,就是争取游桓之的信任和支持。
“早听朝中说过,顾郎好厉害的口舌。”一句句下来,直到听见萧乔甫的诗,游桓之目中的怒气渐退,平添了一二分温和,“好,那且听从李郎中的建议,顾郎请旨合并三县,游某保证,重调物资,征集工匠,月内按法令要求建成仓库。”
回驿站之后,顾越让季云送信回长安,一是汇报进度,二是知会裴延,让其为自己免罪,同时赋予自己调查关于械斗细节的权力,而后,才上街去寻苏安。
即使在夜里,寿安县的街道依然热闹喧嚣。苏安和雷海青一起看了场皮影戏。
这得从他们进城说起。那时,苏安和雷海青抢着探出车窗,蹭掉了一枚镶嵌金珠的香囊,在茫茫人海中寻不回,又听驿丞说,宴会取消了,遂有些失落。
没想到,他们在馆驿安顿之后,一位在街边卖艺的小女孩追来,把香囊从窗户扔回了他们房中。苏安冲到门口,满院子荡漾起花香,女孩冲他笑笑:“奴名唤菁菁,扮花仙。”雷海青捡着香囊,立时就想跟去。苏安抓起妙运,点了点头。
石桥旁,榕树下,一屏浅黄的生绢由西向东展开,被嵌进三尺木框,面向南边客。
客人很多,无论锦衣华服,还是粗布衣衫,全都席地而坐。倒是旁边跟的驿丞考虑得周道,让县里为苏安和雷海青备好了厚实蓬松的软毡,还点起艾草熏香。
戏中皮人,红衣绿裳,用乡音唱词。
传说是腊月寒冬,一日,武女皇于花园醉酒,见满院白纷纷,一时兴起,搀婉儿的纤纤玉手,命土里的百花种子道:“予尔等一夜,天明,朕要见满园缤纷。”
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一夜暴雪,狂风呼啸,滴水成冰,然而众花仙还是不敢违命,于是顶风冒雪,纷纷绽开花蕊。武女皇见此奇景,龙颜大悦,命人赋诗作画,却没料到,百花丛中唯有牡丹抗旨不尊,依然只有枯萎凋零的枝干,就像沉睡过去一般。
如何得了?武女皇大怒,当即下旨,纵火烧尽了整座长安的牡丹,把此花贬谪到洛阳,还把灰烬也统统洒进了洛河里。
菁菁的悲泣,一点一滴,从皮影戏屏之后传来,那牡丹花仙,颤巍巍飘零着。
雷海青看着牡丹得眼睛又红了起来:“怎会这样?为何烧牡丹?”苏安在平康坊见过这出戏,只是菁菁嗓音独特,又高又细腻,让他很着迷:“往下看,会重生的。”雷海青啪地敲了下苏安的腿:“我知道,别说出来。”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