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拿小木盘,托起一团花截肚放在桃唇边,让顾越看着,轻轻咬了一口。
那白糕团子瞬间绽出一朵三色的花,内蕊是深红的灵沙臛,外裹粉红樱瓣,妙就妙在,软糕分层次加注樱桃汁液,由粉渐渐地退淡成白,寻不出痕迹,而那最精致的草木纹案,不浮现于外边,而是藏于里层,吃掉半个方能看见。
故名,花截肚。
然而,苏安把糕吃在口中,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唇脂落在剩余半块软糕的面上,留了一个完整的,光泽饱满的,连自己都觉得很诱人的菱形印记。
顾越一直仔细地观赏着,显然没有落下这幕,劝说道:“没事的,你继续吃。”
苏安登时有些羞窘,艰难地咽下口中那团糕,却脸颊发烫,再也捏不动筷子:“十八,腻了,我,我吃不下。”顾越道:“那我替你吃。”苏安道:“嗯?”
苏安便眼睁睁看着,顾越的筷子从另团花截肚旁边绕过,伸向了自己面前的这团剩下的印唇花糕。苏安道:“诶,开玩笑的,我吃……”顾越笑道:“阿苏,我舍不得委屈你。”语罢,哪里还磨蹭,囫囵夹起,已然嚼入口中,如品珍馐。
苏安的面颊的红由此蔓延至耳根,明知是隐晦的罚,却并不觉得难受和酸楚。
“十八,家里能住在长安,今后不必两头牵挂,我……实在得感谢你,至于崔郎中,你别误会,他是无利不往,也和你一样,想借我的名声认识人罢了。”
顾越嚼着,停下了:“他生下来就是荫封三代,我能和他一样?”苏安才缓过一口气,暗自庆幸扳回局势,笑接道:“我说错话,我……好好为你排曲便是。”
一顿夜宵,直至子时。二人谈完话,结完账,才想起牡丹坊已倒,平康无地可宿,外头又在宵禁,出不去了。于是,苏安就邀请顾越,去醉仙楼怀柔了彻夜。
这之后,苏安的心念便是要编出一支能在五品官员府中演奏的法曲,期间,他回过一次家宅,见叔伯们置备了新的田具,苏成踉踉跄跄开始在衙门跟班,苏芊和苏茉学着新样式的刺绣,而向氏还是絮叨不停,要请顾郎或者崔郎来吃饭。
唯独多了个新鲜的人物,大家称呼他范先生,苏安问了才知,是顾越请来给教孩子们读书写字的河东学士。此人风度儒雅,博学古今,精通六艺,喜欢田园风光,虽乐器皆能说道,却只奏琴瑟,不碰其他,是长安城中有名的隐士。
苏安和范先生交流过几曲,发现此人对琵琶的理解不浅,竟还和他谈论起轮指时所用的各类指甲。丝类乐器之中只有琵琶能用轮指,若说法曲是造诣取其精,那么,要用仅有的五件丝乐器为文宴造势,非把琵琶的轮指弹出新的花样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