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一听着耳边围绕着的污糟,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他好像还能看见当年魏寻在满殿的诘问与指责中绝望的眼神。
他的内心在这一刻如当年一般有无数的疑问。
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又犯了什么错。
今生他不敢奢求世人半点的善意,可是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没理由地厌憎自己,甚至是厌憎一个那样好的魏寻。
他不明白为何他自己的父亲要在他尚没有完全记忆的年纪就沉于药石瘾症,弃他而去;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母亲要在他的面前与人苟合,只为了换取那一点儿去赌场的银子。
畜生尚且护犊,然而在他的双亲眼中,为何亲子远远不及自身的一丝欲念?
他不明白,为何他自出生就食不果腹、无瓦遮头;为何他明明是男儿之身,却要委身一具具肮脏欲望之下,求得那一点温饱。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像狗一样的活着。
他自出生便没有吃过一颗糖,遍尝了世态炎凉,终与跪倒在那人脚前的一束光。
他不敢有什么奢求,只愿奉这人为神明,偶尔让他跪拜叩首,换得一时内心的平静。
他不明白,为何就这一点小小的心愿都会碍着旁人?
诚然,他是与魏寻断了袖,也成了亲,可他们已经远远地躲去了笠泽湖的最深处……
他不明白,他们到底还能碍着旁人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都要厌憎于我,厌憎于他……”
重重黑雾间,肖一的声音喃喃似低语。
五年前,他也曾经在凛青山的正殿前咆哮呓语——
“他到底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光阴荏苒五个春秋,一切还是惊人的相似。只是时至今日,再也没有当年那个温柔强大的人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护在身后。
黑雾之下射出一缕缕刺眼的红光,仿佛是要贯穿撕碎那沉重的黑色桎梏,破壳而出。
眼见身边的红光愈演愈盛,顾爻吃力地准备了许久的封印仙法终于出手,在那黑雾即将破碎的一瞬间,道道烟青色的符文咒语打向那团黑雾。
符文攀附在浓重的黑雾之上,只有暗哑的点光,却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把撕破黑雾的红光重新按回黑暗里;那只手逐渐加力,将即将破碎的黑色重新捏合在了一起。
强大的仙界术法在释放的一瞬间就令满场喧闹的牛鬼蛇神都失去了意识。
“这就是你每十六年一次去修补凤囹圄封印的术法?”沈凌逸愤恨地看着眼前瞬息万变的局势,咬牙间净是不甘的情绪,“将军偏心,竟没有传授于我……”
“那是师尊心疼你!”顾爻的声音哽咽,“他遗言的幻境里传我封印之法的时候亲口说过——逸儿以后要一个人在人界征战,他太辛苦了,封印的事,就劳烦你这个做师兄的多担待些罢……”
刚才在极短的时间内释放如此强大的封印,即使对熟练掌握的顾爻来说也过于勉强,他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唇边溢出点点血迹。
他阖眸,仿佛还能感受到姜石年温柔有力的大手抚过他的发顶,就和当年点化他升仙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