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程澹这边正感慨着,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铃音,预示着有客上门。
沈叔在门上挂了一串银色铃铛,客人推门时门撞在铃铛上便会发出声响,提醒店员有客人光临。
程澹循声转头,看见的却不是客人,而是一个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怀中却抱了几枝梅花的青年。
说青年似乎不大准确,应该说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这人轮廓端正,五官精致,生得一双狭长的凤眼,羽睫密密,分明是魅惑的相貌,却一身清雅端方的气质,犹如从圣贤书里走出来的正人君子。
看神色,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他都颇为淡然,长睫低垂,偶尔一抬,便是满目的流光倾泄,仿佛星河临尘。有他在的地方,好像阳光都要比别处更亮一些。
见到他,程澹隐约以为自己看见了上个世界的张玉凉,只是这人的气质更冷冽,也更圆融,没有张玉凉那种飘逸而又锋锐的棱角。
程澹不认识他,又因为他身上与故人的相似之处微微出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幸沈叔及时发现了青年的到来,绕出收银台走到他面前,一边接过他怀抱的花枝,一边笑呵呵道:“小意啊,今天来得晚了点,是不是睡过头了?”
这话一听就是沈叔开玩笑的,青年却认真地反驳并解释道:“不是睡过头,而是修剪花枝的时候不慎跌了一跤,因为要处理伤口,所以来得迟了点。”
闻言,程澹条件反射地看向他的手,果然看见他的右手掌心裹着绷带,看样子伤的还不轻。
沈叔也发现了他手上的伤,心疼地询问一番,又叮嘱了几句,才收下花,放他离开。
目送青年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转角,程澹又看向回到收银台后处理花枝的沈叔,问:“沈叔,刚才那位是?”
“你说小意啊,他叫江上意,也是个可怜孩子。打小就是孤儿,现在在一户人家里当园丁,据说过的不是很好。。”沈叔有一说一,也不避讳什么,“咱们店里的花都是从他照顾的园子进的,不过他很少会亲自来送花,除非是像今天这种梅花。”
程澹一边听沈叔言简意赅地说着江上意的事,一边打量他正在修剪的花。
那几枝花都是白梅,花蕊里还噙着露珠,不需雕琢便是冰心玉骨,幽香盈盈。
看着看着,程澹想到自己之前收拾的旧花中有几枝红梅,品相与这些白梅相类,于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花瓶,里面就放着那些没卖出去的红梅,风骨卓绝,比那新鲜剪下的白梅还要更冷傲一些。
沈叔觑见他来回移动的目光,点点头,笑道:“他是专门负责照料梅花的,也只有他知道我喜欢梅花,能借工作便利为我偷偷带出一两枝。你看瓶里的红梅好像卖不出去,其实我是故意不卖的,有人问价我便说那是别人订了的,不卖。”
既然不卖,为何要放在商品区?
程澹脑海中才闪过这样的困惑,马上就又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