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有高嫁低娶一说。张家立族至今两百余年,出过两任皇后、三位贵妃,重臣名将相加更是足有五十之数,因而张家的女儿,最次也该嫁给郡王、一品大员这种层次的人物。若是许给普通世家公子,那便是低嫁了,于身份不合。
张方此举,一方面有不喜盈风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借儿女姻亲之事与其他世家联合。
近年来,随着科举制影响力的逐年扩大,寒门崛起势头愈发迅猛,身为世家大族的张家却在走下坡路,在朝中的生存空间不断受到挤压。
若非如此,张家族人也不会那么重视张玉凉,希冀他能考出三元及第的成绩,为张家本就光耀的门楣贴上更多金箔,然后进入朝堂,加入世家官员们打压寒门的行列。
所谓变则通,如今通过科举入仕已经成了主流大势,寒门子弟追赶的速度也日趋增长,他们这些门阀世家若是再不懂得变通,只怕真的就要被寒门势力压下去了。
然而,此时的张玉凉离张方的要求还相差甚远,无法给家族提供任何帮助。既如此,他唯一的选择便是与其他世家联姻,加强实力,为日后的龙争虎斗做好铺垫。
张方有六个女儿,彼此之间年龄只相差一岁。小女儿盈雪最受宠,三女儿盈婳开春要入宫选秀,四女儿盈莼、五女儿盈梨资质平庸且皆为庶出,适合联姻的就只剩排行第二的盈风。
“兄长不必担忧,小妹早知会有今日,已经准备好了。”盈风浅浅一笑,从袖里取出一块缀流苏的玉璧,小半个手掌大,晶莹润泽、玉质细腻,甫一拿出便泛起淡淡的烟火香。
看到玉璧,张玉凉眉头微蹙:“这是月老庙的姻缘符,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从何得来?”
皇城郊外的月老庙据说求姻缘极灵,香火颇为旺盛。盈风手里的玉璧便是月老庙专门给达官贵人出售的姻缘符,因有常年佩戴可保婚姻和睦的说法,故而皇城里几乎每个世家女子出阁前都会收到母亲送的一只姻缘符。
“这是方才去母亲院里请安,母亲送给我的。”盈风左手托着姻缘符,右手轻轻握住兄长攥紧的手,云淡风轻地说:“我出身张家,享受着家门给予的荣光和便利,自然也要有所付出。嫁给王公贵胄是嫁,嫁给世家公子一样是嫁,难道前者就一定比后者更让我幸福吗?”
张玉凉摇头:“半斤八两。”
大家族有大家族的争斗,小家庭有小家庭的纷扰,皇室也有皇室的阴私。身份越高、环境就越复杂,对于不懂钻营的盈风而言,的确都一样。
“那便是了。”一缕碎发滑落,盈风随手别至耳后,“我没有两情相悦之人,心无挂碍;我没有愤郁不平之气,淡然待之。随波逐流方能静水流深,兄长信我一回可好?”
“好。”张玉凉释然一笑,温声道:“小妹长大了,心思比为兄更加通透,即使不擅钻营,也无人能欺负你去。”
盈风眨眨眼:“既然兄长明白小妹心意,那就替小妹找一找父亲相中的几位公子的画像吧,我总要知道自己未来丈夫长什么模样。”
“父亲已经准备好了,过会儿我让下人给你送来。”张玉凉道。
说到这里,他们兄妹二人的话题忽然拐了个弯,谈论起张方替盈风选择的几个世家公子来。
屏风后的程澹津津有味地听了一会儿,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古代女子,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女儿的婚姻大事就是这么令人心寒。很多时候根本不考虑感情也不考虑女儿未来的婚姻生活,只考虑利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哪怕对方有再大的缺陷,一家之主也会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