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则仁自是也看出来的,心中有数,眉头皱起来,“这女娃娃……我总觉得她有些奇怪。”
温学义一顿,脸上的笑容收敛,变得严肃起来,“不大像个六岁的孩子。咱们现在是什么处境,村里人都恨不得躲着我们,偏她上赶着来送东西。我们不要,她还急了。
尤其是她第一回 来就能认出我们每个人,知道我们的姓氏,还晓得我是搞物理的。我们下放到这里,人人只当我们是臭老九,有几个真正晓得我们具体教什么?便是知道的,就这种小山村,有谁真明白什么是物理?”
“这些倒还罢了。我活了几十年,也不是没见过自小聪明懂事的天才。她许是听家里大人提起过也不一定。周家其他人或许没这能耐。但她三叔是个有本事的。更别提她大爷爷是大队长,早年上过私塾,还算有些见识。再有她堂姑姑周明苏,能考上省城大学,也是个人物。”
钱则仁望向门外,周双莺的身影早已跑远,瞧不见了。他便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烤红薯,接着说:“上回的鸡蛋,这回的烤红薯。她都说让我们放心,家里人不知道。可这些东西,她一个小娃娃,家里人不给,她能从哪里弄来?指不定是偷拿的。
周家那一群,尤其向桂莲,若是让她知道,还不得把咱们这牛棚给掀了!就算这事没被她知道,不来闹。就凭东西是偷来的,这孩子心性……”
钱则仁摇头,对这种做法很不赞同。即便对方偷这些是给了他们。也正是因此,他才更不能收。
温学义看向他,“那这烤红薯,你打算怎么办?”
钱则仁一时犯了难。
温学义拿过来,掰成两半,自己一半,另一半递给温学义,“吃吧!”
见钱则仁不接,温学义叹道:“老钱,我们这几天吃的一直是稀的跟水没多大区别的粥,别告诉我你不饿。你要是不饿,今天干活的时候怎么还差点晕过去?我知道你有原则,有骨气。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把你的原则和骨气先收一收,吃饱肚子要紧。你若是不想这么快没命的话!”
说着,温学义看向天边,目光幽怨,但他的语气无比坚定,“老钱,我想活着,多活几年。我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钱则仁回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认为国家会记得我们,会给我们平反,会让我们回去吗?”
“会!”温学义咬牙,“一定会的!只要我们坚持,光明总会到来!老钱,你想想以前,霓虹国占领着我们的土地,欺压着我们的百姓。那时的情况不比现在要艰难?可我们熬过来了,等到了新种花的成立。我相信,如今也一样可以。老钱,你就不想活着看到那一天吗?”
钱则仁沉默好一阵,低下头,吃起红薯来。
村里刚分粮没多久。他们虽是坏分子也是有的,只不过比别人少。但也不至于刚发粮就没得吃。是他前阵子病了挺久,欠下不少药钱。村里李大夫肯用心给他看病已是不错了。李家人口多,也不容易,经不起一直拖欠,老温只能拿着两人的口粮抵债。如今日子才尤为艰难。
牛棚十米外的树后,周双莺一双眼睛弯了起来。
太好了,他们终于接受了她的好意。
转过身,周双莺哼着歌,脚步轻快。她的计划总算前进了一步。
正好出来提水的沈煦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和周双莺不同。自有了空间后,他的五感就比别人要灵敏些,加之,提水的小河就在牛棚下方。牛棚内的谈话,他尽收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