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正是方才那个女工作人员,冷着脸给她介绍,说是方主任。
这方主任应该是此间最大的领导了,闻讯气急赶来,甚至没让人将她带到办公室密谈。“你好,我没有造谣,虽然我也不敢完全肯定,但这画几个地方都不似是宫老手笔,为保险计,看能不能请些专家来鉴——”悠言顿了顿,却还是再次开口。
那方主任此时也看清楚“生事者”,勃然大怒,“不敢完全确定?不敢确定你乱嚷嚷个什么?还请专家?专家是你说请就请吗,你是什么人?我警告你,你若敢还在外面乱说,我们就告你毁谤。”
他说话当口,早把她打量了个遍,从她衣着打扮断定她不会是非富则贵。
“把她轰出去。”说到这里,他冷冷下命令,细小的眼睛朝办公室里两个女职员瞪了下示意。
两个人起坐,这时,那个接电话的男职员突然急急奔出,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两名女职员这时也走到了悠言身边。
从她胁下将她半架起来,避开美术馆展厅入口位置,往相反方向拖行出去。悠言没有多争辩,知道这事自己说不了,只能另想他法,正要让她们放开,自己离开,突然,有人惊讶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悠言循声看去,也是同样惊讶。
这对方明显说的是她了。
迎面而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西装革履,另一个套装干练,几天前才有过一面之缘。
怀安和她的领导。
这时,那带着几个人正过来迎接的方主任愣了下,“周小姐认识她?”
怀安没答先问,“方主任,怎么回事?”
“小事小事,哈哈,”方主任吃不准怀安和这女人的关系,怀安是顾夜白的女朋友,也是楚局爱将,他一向客气殷勤,这时也是满脸堆笑,先行探路,“这姑娘说宫老的画有点问题,大概是个爱画发烧友,有些想象过度,不过是周小姐的朋友,应该是一场误会。”
“周小姐,您也给她说说,画怎么会有问题?”他说着给手下两个人打了个眼色,让他们把人先放了。
楚庭樾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他素来涵养,很快一闪而过,只看着悠言道:“你好,我们不久前在咖啡厅见过,还有印象吗?”
悠言点点头,他说道:“你说这画有问题,有证据吗?”
“我母……我自小就喜欢宫老的画,对他的画很熟悉,宫老晚年风湿严重,这晚期所作几幅花鸟画,鸟尾都习惯微微上翘,那是用力不逮所致,这无疑有了瑕疵,但也平添了风情,而这幅百鸟朝凰,雀鸟都太稳了,还有其中两朵花,两次着色,看得出下笔的人不满意,想略作修改,但宫老打从五年前开始,虽为病所困,画技看似退步,实际上对创作已入臻境,下笔皆是一气呵成,这些地方说起来大,但看起来极其极其细微,临摹者十分熟悉宫老,几可乱真,但这确实不是宫——”
楚庭樾一言不发听着,到得这,终忍不住沉声说道:“
姑娘,我相信你是个爱画者,但单凭一点喜欢,就以所谓推测去揣摩大师画风,断定一件东西的真伪,这是极其不合理的,这画经过正规鉴定,更是宫老嫡传弟子亲手交给我们,无论哪个环节,都不可能出错。我希望你别再乱说,否则,你不仅影响这里的秩序,更让宫老师的弟子蒙受冤枉。
“毁谤是非同小可的,何况是对这样一名大师。现在念你是怀安同学份上,事情刚好落在我手上,这次我不追究。但你若在外散播谣言,我们只好把移交公安机关,”他说着朝怀安示意,“小周,你和你同学说说,这画是经过我们正规鉴定的,怎么可能有假,让她别在这里添乱了。”
怀安颔首,把悠言带到一旁。
“怎么回事?”她声音微冷。
“怀安,我知道这事看上去……我很荒谬,但希望你们能找专家做个鉴定。“如果担心影响,也许你们可以找几个顶尖的画者收藏家或是宫老生前好友来看看——”悠言说道。
她眼中的恳切,却让怀安勃然大怒,这一刻,她也不想再与她虚以为蛇,讽刺暗还是明有何区别?
“悠言,”她瞳孔微微收缩,“你自幼对画有研究?和顾夜白一起这几年,也不见得对画有什么认识吧?”
“找顶尖的画者,你是想说顾夜白吧,想见顾夜白你直说,我可以帮你约他,当然,他肯不肯见那是另一回事,扯上大师的遗作有意思吗?”
“我并没特指他,更没有再见他的打算。”悠言解释,但也情知说什么也没用,末了,沉默以对。
“没有再见他的打算,那为何在他公司附近打工,为何参加同学会,为何让楚卿误会你跟他有点什么,忍不住动你,顾夜白替你摆平了这件事,但唐璜告诉我,他甚至是让林子晏给你做的传达,他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了。”
她一针见血的说着,清晰的看着对面这人脸色一点一点的变白。
悠言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她想告诉怀安,她回g城,在他附近打工,并非想和他再续前缘,同学会她更不知道他会去。
但这些解释,没用的。
怀安不会相信。
“我没有要跟他再见面的意思,这次画的事,我提议请顶尖的画者,只是为了鉴辨,至于你们请他还是其他什么人,这还是看你们。”
她语气郑重,没有多留。
怀安冷冷看着她离开,心想,楚可的人怎么不一个失手把她杀了。
楚庭樾见她处理完,和方主任说了几句,让他注意看管,千万不能出差错,方主任唯唯诺诺答应。
他和怀安走到一边,淡淡开口,“怎么样?”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提出让人来鉴定,是想借故撒泼再见顾夜白,肯定还会生事。”因楚庭樾知道二人的事,怀安也不忌讳作出刻毒评价。
楚庭樾眼睛在镜片后一片氤氲不明。
“别说她是胡说无疑,我作为你的领导,肯定站你,这要验也是找别人,不会扯上顾社长。这事你也别跟顾社长说,省得中了她下怀。”
“自然。她这如意算盘打的好,美术馆答应找顾夜白最好,不答应,她肯定自己找上门去,顾夜白会对宫樟的事有兴趣,但她没想到我、在、这。”怀安一字一字说道。
楚庭樾拍拍她肩,“你知道她电话地址吗,我让人给她个电话,就说把她联系方式留了,随时联系她,把她稳着,让她先不去找顾社长。其余的,你看着办。”
“我没有她联系方式,但我有同学知道。怀安颔首,手机翻出“许晴”的名字。
“没想到我看走眼了,想不到是个会来事儿的,也怪不得那个楚可要动她。就她这种,惹了多少事还不定。”楚庭樾眼皮微垂,淡淡说道。
悠言做了个决定。在收到美术馆的电话,说领导考虑请专家鉴定,包括顾夜白,到时会请她过去后。
她打算翌日收工的时候就再次跟章磊请辞。章磊需要找人顶替不错,但咖啡厅人手目前是能忙过来的。
入职时的压着的半个月工资她不要了,就当对咖啡厅一个小补偿,虽然她知道章磊不缺。
她知道她答应过章磊,但她不能再在g城呆下去了。
她不想再成为顾夜白和周怀安这段感情中的鲠刺,哪怕顾夜白对她早已形同陌路。
只是没想到,这天下午,怀安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她把她约到美术馆对面的餐厅。
“你该感谢我有个清明的领导,”怀安看着她,似笑非笑,“我听他说,等画展办完,有请白和宫老几个老友做一次鉴定的考虑。”
“谢谢。”悠言颔首,于此她不无感激。
“到时会请你过去。”怀安淡淡打量她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