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天空蓝的心旷神怡,白云在空中变幻,几片落叶被风携裹着奔向远方。
旧金山的港口前热闹嘈杂,人来人往。衣冠楚楚的绅士小姐和穿着补丁衣服的流浪汉们齐聚一堂,翘首以待一首远渡重洋的巨轮。
伴随着响亮的汽笛声,港口前出现了短暂的骚动,不少人伸长的脖子向海面看去,只见巨大的明轮船排开海浪,船上水手飞快抛下船锚,船靠岸了。
在港口前,出现了一波特殊的客人。
他们有着迥异与白种人的黄皮肤,穿着利落的修身西服,带着帽子,看起来已经全然西化——如果不看他们中的有些人自帽子后面伸出来的、垂在他们身后的长辫子的话。这条长辫子引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而他们早已习惯了。
留辫子的和短头发,两拨人相对而立,泾渭分明。
他们即将登上远道而来的明轮船,回到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故国。
顾图南深深望着那艘乘风破浪而来的明轮船,眼中复杂,一时间心间似乎涌现无数情绪却无从可说。
他无话可说,有的人可就忍不了了。
“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一名留着长辫子的同学对顾图南怒目而视,一双招风耳上也弥漫上了浅色的绯红,“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们怎么会无法继续学业,被遣返回国!”
“你们不安分却连累了我们!”
顾图南冷下脸,“你少胡搅蛮缠了!你若不想回去,我们可以付钱给你继续学业,是你自己要离开的!”
招风耳冷笑连连,“你说的倒是轻巧!我父母亲人都在国内,我不回国怎么办?你当谁都像你们似的想当乱臣贼子吗?”
顾图南身后的一名短发少年厉喝出声,“罗安!你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呵,怕是我的话让你们心虚了吧?!”罗安看着顾图南的目光充满浓浓的怨怼之意,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你们不知天高地厚,却要让我们为你们的莽撞买单,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顾图南双手插兜,一针见血道:“强硬把你们召回国内的是朝廷,而不是我们,你没有胆子怨恨朝廷,就来怨恨我们。”少年勾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你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胆小鬼罢了。”
顾图南的这番话彻底戳中了罗安的痛脚,他涨红了脸,看着他的目光像淬了毒,“你嘴上说的这么嚣张,不还是要和我们一起回国吗?你剪掉了辫子,难道以为回国后就不用蓄发剃头留辫了吗?”
他快慰的看着脸色骤然黑沉下去的顾图南,掀起嘴唇露出一个扭曲恶毒的笑容,“你瞧不起我,可是你很快就要成为我了。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的小人罢了。”
顾图南闭了闭眼睛,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罗安说:“我和你不一样。”
“罗安,够了!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对面一名留着长辫子的同学歉意的看了顾图南一眼,对罗安疾言厉色道:“你读书读这么多年都白读了吗?怎么越学越混账了!顾飞鹏为人如何,大家都清楚,你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痛快就把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一直安静做壁上观的教员此时却阴阳怪气说道:“在我看来,罗安的话没什么错,对的很呐。若不是顾图南他们不服教化,朝廷也不会把所有学生都遣回国。”
他看着顾图南的目光是浓浓的厌弃和嫌恶,“我是不知道你们给季大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朝廷开恩把你们征召回去,但是你们可别高兴的太早,回了国内,你们可不能如今天这般猖狂下去,必须好好杀杀你们的性子!”
顾图南扯了扯嘴角,眼中笑容讥讽悲凉,却懒得和教员争辩下去。
对于教员口中说的前景,他早有预料。他和同学们也都是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才准备回国的。
眼下华夏要重新崛起,必须变法。所以他们才和季淮璋达成合作,回国进入各大朝廷机构,在一展所长同时,上下组织串联,推动变法一事。
他不再理会教员、罗安的恶语和其他人或多或少异样的眼神,随着汹涌的人潮,向明轮船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后是和他一样沉默的同道。
在即将踏上明轮船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来一桩旧事。
顾图南20岁那年,父亲顾宁亲自给他起了“飞鹏”两字作为他的字。顾图南永远忘不了父亲当年脸上骄傲的笑容,“昔年诗圣有诗云:图南未可料,变化有鲲鹏,吾儿乃是我顾家飞出来的鹏鸟。”
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爹,这青天,未免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