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呼啸着从蜿蜒的国道上一路狂奔,曾经他也是这么回家的,那时候的家里有贤惠的妻子,有可爱的孩子,有温暖的家庭,他带回去的是家的希望和牵绊。如今走的还是这条路,但一切都变了……
次日,到家之前,查文斌先让司机去了镇上。他让司机买了很多东西,有女儿喜欢的娃娃,有漂亮的衣服,有可口的零食。当然,元宝蜡烛一类的也没少。司机又带着查文斌去了女儿的坟地,那是一座孤坟,在一片荒废的田地边。坟很小,但却很精致,红墙,红瓦,戴着尖顶,更像是一座小城堡,城堡前有座碑但却无字。
司机说,本地的规矩,没有白发送黑发的。没有成年的孩子夭折了的,也没有铸坟立碑的资格。但他还是给女儿做了这座坟,城堡的模样,因为在他的心中,她就是自己的公主。
“这块地,是我用同等面积的良田换下来的。小娃娃夭折,村里说不吉利,没有人愿意让我葬,花钱都不肯卖。没办法,我把自己家的好田跟人换了这块种不出庄稼的孬田,因为这个地方,离我们村最远,挨不到别人的事情。”
他又拿出了几个崭新的娃娃放在了旁边,这样的娃娃,在这座小城堡前已经有很多了。他说自己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在那带回来一个娃娃,这一年,就攒了这么多。
火柴点燃了那些毛绒做的娃娃,它们开始在熊熊烈火中变形,散发出浓浓的化纤味。看着那些娃娃不断扭曲的身体,查文斌的脑海里同样也浮想起了一个小女孩,这种丧女之痛他何尝没有经历过呢?
他家的院子很大,大到可以停进去一辆卡车。但看得出,这个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收拾了。枯树叶,菜园子里的杂草,还有那些积灰的的板凳桌椅。院子的右侧,有一块明显发白的水泥地,司机说,那个地方,就是找到自己女儿的水井。出事后不久,他就把这口井给填了。查文斌闭上眼睛想象着眼前这个男人抱着湿透冰冷的孩子时,是何等的绝望与痛苦。
“她在家嘛?”
男人看了一眼那紧锁的大门,又掏出了电话。挂断后不久,一辆摩托车载着一个女人突突的进了院子。
是个漂亮的女人,除了颧骨有些高,嘴唇有些薄,眼神有些阴冷。尽管这也已经是三十几岁的年纪,可与这个粗狂的司机汉子比,她算得上是一朵娇花了。
“姐夫。”摩托车上的男子给司机递了一根烟,女人扫了一眼查文斌,又将那男人的烟拍到了地上道:“乱叫什么?哪个是你姐夫?”
摩托车男小声的嘟囔道:“不还没离婚嘛……”
女人的嗓门与她那略显文弱的气质比,完全是另一个人,她毫不客气的冲着司机吼道:“你不是喊我回来签字嘛!协议呢,拿来,我现在就签!”
司机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开口道:“小芸,你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