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兴有自己的顾虑,第一因为没有了通事很容易发生冲突,第二,则是为了不让可能的疫病传染至整个船队,才没有补充,第三,也是最重要得一点,是船上仍然有着极为充足的食物,这些食物足以支撑船队回到松江府。
但是一股流言,在倭人之间传播,这股流言包括且不仅限于:船只的食物减少,大明水师将会把倭人宰杀了吃掉,就像是倭人以前在船上互相残杀,择人而食;船只的食物减少,但是大明水师却一点都没减少供应,他们饿着肚子,大明水师却不肯分给他们一点食物;大明水师就是要故意饿死他们,或者饿的他们筋疲力尽,无力反抗。
这种流言四起之时,唐兴选择了寻找海湾靠港。
他将大明军士都聚集在了一起,包括了大明军和倭人,他将船上所有的粮食卸了下来,打开之后,放在了沙滩之上。
唐兴站在两个大檀木箱子上,背后的牙旗猎猎作响,他探着身子,伸出了手大声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有些疑惑,为何我们不不补充食物?这便是答桉!陛下为远洋舰队准备了整整三年的食物!”
“而我们沿路补给,到现在还剩下两年的食物,这里便是全部。”
所有军士为之色变,不仅仅是倭人,在大明水师中,也不乏各种流言,总之就是食物在减少,人们生存受到挑战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成为了流言无意识的制造者。
唐兴领兵这么些年,自然清楚,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把话放在明处,让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
唐兴厉声说道:“这些檀木箱,这些樟脑丸,都是陛下为了不让粮食变质,特别命人打造的!这些箱子比这些粮食贵重的多,为了这次远洋,陛下作为天下最尊贵的皇帝,事必躬亲,事事过问,事事查看,整整准备了十一年的时间!”
“把另外一些箱子打开。”
近百名掌令官打开了另外数百口箱子,这些箱子里整整齐齐放的都是棉服,棉鞋,全是崭新无比。
唐兴指着那些棉服继续说道:“看到了吗?这些是为了怕我们在远洋的时候,因为南北气温差异准备的,我们一路行来,不是在赤道,就是夏日,这是第一次面对严寒。”
“但是陛下都想到了。”
“你们可以质疑我,我唐兴本来就是泥腿子出身,腿上的泥都没洗干净,也洗不干净,你们质疑我们的将校,质疑庶弁将、掌令官,但是你们,应该相信陛下!”
唐兴的话,让所有人都低下了脑袋。
十一年了,陛下什么样的人,大明水师应该最清楚,倭人谣言四起也就罢了,大明水师也有谣言,远洋航行,的确是个熬人的事儿,坚定的信念,在如此枯燥的航行中,也会出现一些质疑的声音。
没关系,陛下用他一贯的料敌从宽,告诉了大明的军士们,只要陛下还在,大明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皆是无敌!
“我们也有吗?”一个倭人试探性的问道。
唐兴颇为认真的点头说道:“倭人也有,陛下说了,若是你们表现英勇,作为大明的鹰犬,也是有鹰犬的待遇,这一路走来,你们做大明的鹰犬,是极为合格的。”
“这一路上,跟老子亏待你们了一样,拍着良心说,那些狗娘养的武士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被我处置之后,我饿过你们一顿吗!”
“没有!”倭人欢欣鼓舞,他们从倭国出发的时候,就知道是给人当狗去,在倭国也是当狗,只是没想到给大明当狗,居然还能混到人的待遇。
唐兴跳下了木箱,巡视了一圈,大声的喊道:“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沙滩上传来了声嘶力竭直冲云霄的山呼海喝之声!
唐兴没有把所有的箱子打开,衣食,陛下提供了充足的保障,那五十大桶的烧酒就是最好的左证。
就这十三艘船就是可劲儿的浪费,支撑船队回到松江府,也是绰绰有余,大明的远洋舰队,每艘船都是千料大船,可每艘船只有二百多人。
人心散了,这队伍就散了,哪怕是发生一起内讧,就会让所有人互相猜忌,到时候,这远洋舰队就如同中了诅咒一样,开始互相提防,面对滔天巨浪和那些土着的袭扰时候,又如何放心的把背后交给自己的战友?
唐兴没有选择高压处置,而是将所有人拉到了岸上,讲清楚,讲明白,把人心重新凝聚在一起。
人心凝聚,需要一个符号,毫无疑问,陛下就是那个最合适的符号,甚至连倭人都对这个符号,顶礼膜拜。
唐兴和皇帝陛下对倭人足轻、武士都是一个定位,那就是鹰犬,可即便是鹰犬待遇,就已经足够让倭人足轻们感恩戴德了。
…………
在海上,最大的敌人不是狂风暴雨,不是接舷登船,而是曾经那些生死与共的战友,变成了敌人。——大明国丈、番都指挥、航海家唐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