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玉对着兴安说了几句,上了大驾玉辂向着讲武堂而去,今天是殿试的日子,朱祁玉桉前的奏疏并不是很多。
没过多久,余子俊就来到了讲武堂聚贤阁拜见,这是余子俊第一次在聚贤阁觐见,他不知道陛下找他什么事,但是他走进讲武堂,腿有点软,走进这里,意味着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进大明权力的核心。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每个读书人的野望。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余子俊怀着一个激动的心,三拜五叩,不让自己失礼,毁了自己的前程。
朱祁玉笑着说道:“免礼,坐,余卿在福建、江西任事,朕颇为欣慰,以德闻,以才行,江西左布政姚龙,对余卿评价很高,此番陕西官场动荡,姚龙举荐余卿前往西安任知府,朕对你的期望极多。”
“魏景阳之事,朕闻之心惊,余卿莫要让朕失望才是。”
“臣必然肝脑涂地,以报圣恩!”余子俊这才知道,是他的顶头上司姚龙举荐了他。
江西左布政姚龙堂兄姚夔是当朝礼部尚书,随着胡濙隐退,姚夔在朝中坐稳了明公的位置,在文华殿二十七廷臣之中,姚夔也是坐在长桌前,离陛下很近。
姚龙之前前往福建做左布政,余子俊就跟姚龙很不对付,到了江西二人还是不对付,余子俊曾经公然顶撞过姚龙,因为姚龙在处置江西学阀时,有些软弱,和学阀们有沆瀣一气的嫌疑。
姚龙处置不了江西学阀,若是能做到,他还能请皇帝到江西做救兵?其实余子俊也没什么好办法,但他觉得姚龙做的不对,便公然顶撞了。
说好听点,叫为国为民不畏强权,说难听点,就是有点轴,恃才傲物。
江西学阀处置,姚龙小心谨慎,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毕竟有朝士半江西的说法,不把陛下请来,这事还真的很难办,朱祁玉去江西九龙府,那是带着缇骑、京军一起去,皇帝尚且如此慎重,姚龙慎重些无错,但是余子俊却将其看为软弱,也看不到姚龙的难处。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罢了。
若是朱祁玉是姚龙,这个余子俊在他手下,不必打压,只要没人举荐,余子俊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蹉跎一生,从主事、推官到知府,那是官场上的一个大台阶,余子俊朝中无人,他还想升迁?
自己的堂兄姚夔大明明公,自己江西方伯,江西地面谁敢给余子俊举荐?
但是姚龙还是把人举荐到了皇帝的面前,姚龙性格的确有些与人为善,都是为大明办事,尿不到一个壶里,就放你去别的地方。
朱祁玉之所以如此点明,就是要余子俊清楚的知道举荐他的人是谁,现在余子俊要到一方为一方青天,姚龙面对的那些个难处,余子俊就要面对了,他也就会明白,姚龙那不是软弱,是谨慎。
朱祁玉这话,还有另外一个意思,余子俊可以学姚龙,打不过就搬救兵。
皇帝给你撑腰。
“余卿家里还有什么人?”朱祁玉问起了余子俊的家庭情况。
余子俊一愣,赶忙说道:“我大哥在重庆府做监生,屡试不中,现在做了教书先生,有一个私塾,我二哥早夭,便没有亲卷了。”
“你父亲和你祖父呢?”朱祁玉再问。
余子俊摇头说道:“臣未曾见过祖父,父亲在臣十岁时候早亡,长兄如父,是大哥把我拉扯大的,也因为生计,大哥耽误了学业,才屡试不中。”
余子俊的大哥余子勋,是和旧港李成武一样的绝世好大哥,为了照顾十岁的弟弟,能让十岁的弟弟继续读书,余子勋又当爹又当妈,直到景泰二年,余子俊中了进士,余子勋才讨到了老婆。
“家中可曾有远亲走动?”朱祁玉又问。
余子俊终于琢磨出些不对来,但是他依旧不知道陛下这话究竟要问什么,他选择实话实说:“祖父从京山入川,老家的亲戚早就不往来了,至于两个叔伯,为了家里那十亩薄田,闹得反目成仇。”
“如此,朕就是随便问问,好好做事,去吧。”朱祁玉看余子俊一脸的茫然,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便知道余子俊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