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四章 问出奇怪问题的皇帝陛下

无论这是不是陈懋的真心,这个答案,是朱祁钰很满意的一个答案。陈懋却连连摆手,言真意切的说道:「不不不,陛下,这不是见笑。」

「陛下,若是两个人有了间隙,那一定要说清楚,否则小人的谗言就会在其中挑拨,这种间隙就会越来越深,最后本来一件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小事,反而闹得不可开交,甚至闹到生死相见。」

「陛下向来有话放在明处说,在臣看来,才是英明之举,尤其陛下是皇帝,九天之上的君王,若是不把话讲清楚,讲明白,反而让臣子难以自处,臣不认为陛下所问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陛下问了,臣回答了,这件事就清楚了,若是云里雾里,不清不楚,于君于臣,皆疑皆虑。」

朱祁钰一时间,不知道是陈懋的这般年纪的高情商,还是陈懋的真心实意。

陈懋无法证明自己真心实意,这么些年,陛下振武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陈懋本人,从宁阳侯到浚国公这一步看似只有一步,却是最难的一步。

他清楚的知道,陛下还是那个直言不讳的陛下,不让朝臣们猜来猜去的陛下,陛下还是原来的那个陛下,十一年来,不忘初心。

「陛下,臣这临到了,有件事,也憋在心里很久了,既然回来了,不打算走了,臣就直说了。」陈懋颇为严肃的说道:「陛下,是时候培养党羽了,陛下喜欢墨翟,但是万万不能学了墨子节丧,不立牌位,若是如此,他们便会欺陛下,后继无人。」

「不仅要竖旗,而且要把旗竖的根深蒂固,竖的深入人心,把旗的根竖到大明的角角落落里去,即便是日后他们得势,也不敢肆意妄为,便不会人亡政息。」

他们是谁?

陈懋没明说,朱祁钰和陈懋都知道,这个他们是谁,妄图窃国为私的蠹虫。

「朕知道,朕把浚国公府,放在交趾,就是竖旗,浚国公以为呢?「朱祁钰选择了正面回答问题。

「然也。」陈懋一愣,随后一乐笑着说道:「臣还说于少保身在局中,不知庐山真面目,臣亦在局中,陛下既然知晓,那臣便安心了,安心了。」

墨翟是一个理想主义的践行者,朱祁钰从来不是,他很现实。

陈懋到了这岁数,到了这个关口,其实很担心人亡政息,人老了,就容易想这个问题,陛下很喜欢墨翟,平日里也喜欢做铁匠,捣鼓那些奇物,陈懋是担心陛下学了墨翟,节丧不立牌位,没有牌位便没有教众,那可不是任由他人泼脏水?

好在,陛下清楚。

朱祁钰并没有和陈懋太过深入讨论这个问题,让大明变成自己的形状,这是朱祁钰这十一年来一直在做的事儿。他笑着说道:「十日后,大军回营,浚国公代朕前往德胜门迎归大军如何?朕本打算去北土城迎大军凯旋,奈何礼部那群吊书袋,说什么都不肯。」

「臣领旨。」陈懋俯首领命,作为中军都督府大都督,于情于理陈懋都要去,而且他老了,中军都督府大都督的位置,还是要交给年轻人。

石亨、于谦就是年轻人。

朱祁钰把陈懋送到了御书房门前,陈懋再次俯首告退,在小黄门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出了聚贤阁。

兴安有些迷茫的问道:「陛下,臣不明,为何要跟浚国公说当年太庙的事儿。」

朱祁钰看着陈懋的背影回答道:「朕得问,要不浚国公没法说,他老了,朕还年轻,朕不问,浚国公他心里不安稳,他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朝廷对浚国公府的态度,看看朕对浚国公府的态度,以便决定浚国公府是否回迁,这问题就是个定心丸。」

「朕问了,他答了,这便是朕的态度,你,明白了吗?」

兴安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臣愚钝,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