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杨汉英被人叫了十几年的赛因不花,骤然听闻有人叫他汉名,立马哆嗦了一下,赶忙应道。
杨汉英一抬头就看到了石亨那个标志性的笑容,这个笑容很容易联想到两个字,痞子。
杨汉英跟石亨有次喝酒喝大了,杨汉英就指着石亨的鼻子说,日后石亨一定会是安禄山,这体型,这模样,这秉性,和安禄山一模一样,石亨还满心不乐意,灌了杨汉英一肚子的酒,才解了气。
石亨还是那个样子,可是指挥大明京营北伐的正是石亨,虽然杨汉英没有和石亨作战,但是战报他都知道,石亨现在可是厉害多了,具体而言,过去石亨就是个将,现在石亨是帅,将帅常合用,可是在军中完全不同。
再见面,物是人非事事休。
「怎么十多年没见不认识了?走走,偏廷说话。」石亨笑着说着话,来到了偏殿。
石亨笑容满面的说道:「今天阿剌知院投降伏诛,外面给他安葬,且等着呢,咱们来下盘兵推,让我看看你这手艺拉下了没。」
「坐坐。」
石亨和杨汉英当年私交极好,现如今,杨汉英在石亨面前,更是连坐都不敢坐,两手下垂,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
杨汉英落座,于谦在旁处理公文,偶尔会看一眼,每次看,于谦都看得出杨汉英败局已定。
「你这手艺生疏了啊,这兵事是咱们吃饭的家伙,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石亨下了几盘,他还留了情面,可是杨汉英哪里是石亨的对手,处处都是破绽,几盘都是完败。
杨汉英重重的叹了口气,神情落寞的说道:「怎么变成了这样?不是大明人了,就是有些天赋,又有什么用?久未历战阵,变成这副模样,实属咎由自取。」
当年杨汉英的实力和石亨相差无二,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现如今,杨汉英在石亨放水的情况下,连一点好处都讨不到了。
「我来下几盘,杀杀大将军的锐气。」于谦示意杨汉英让开,让他来,于谦看着杨汉英拘谨的模样说道:「坐,不必拘束。」
换了对手,也换了棋盘,石亨打起
了十二分精神,酣战一场,石亨最终艰难取胜。「你这措大,不当武夫着实可惜了。」石亨看了看棋局,由衷的说道,于谦这军事天赋,实在是让石亨叹为观止,最关键的是,于谦除了京师之战,就再没领兵打仗了。
「我是武夫啊,文安侯,武勋,陛下赐了世券,武清侯不认?」于谦端着手看着棋局,他棋差一招,差点就把石亨赢了,但是差了一招,就是满盘皆输。
「这兵推棋盘叫什么?」杨汉英终于忍不住问道。
「天下伐明。」于谦解释道:「就是大明六合之地合纵攻打大明,这要是有能把六合之地诸番联合起来的本事,到了大明怎么也能弄个国公当当了,陛下总是料敌从宽了些。」
天下伐明绝无可能,可是于谦这话里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了,杨汉英再次认可了孛来的话,大明皇帝,真的是个丧心病狂的人。
杨汉英是要留在和林的,得让杨汉英的清楚的知道,当今陛下是什么人。
「杨指挥,你和大将军私交甚笃,大将军有些话不好意思说,我替大将军说出来,杨汉英,你都自误了一次,莫要再自误一次了,这十年的苦也吃了,十年的教训也要记下,人记吃更要记打。」于谦的话语重心长,话里话外,则是恩威并重。
于谦认可杨汉英在龙庭的里挑外撅,属于军功,可就是杨汉英已经不是大明人了,功劳便无从谈起了,所以于谦还叫杨汉英一声他的旧官职指挥使。
「谢于少保教诲。」杨汉英跪下,赶忙道谢。
石亨坐直了身子,想了想,颇为严肃的说道:「老杨啊,你说你,当年就不能再等等再看看?急赤白咧的投了瓦刺,混成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怪谁?」
「这次陛下给了你差事,机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你这么些年在龙庭为夜不收活动提供便利,陛下雨露,你要是抓不住,可不能怪我不念旧情,你要是起了什么歹念,战场之上,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相反,一定会全力以赴。」
有些话,于谦这个读书人给杨汉英留面子,石亨就一点不客气了。
「谢大将军教诲。」杨汉英再拜再谢,十年了,他终于不再叫赛因不花,而是叫杨汉英了,这十多年,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