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婆倒是没撒谎,这陈婉娘的确是她调理出最好的江南软侬瘦马,也是第一次见人。
说起也是牙婆一时心软。
这江南好小脚,多喜欢那三寸金莲,可是陈婉娘小时候身子骨太弱了,牙婆没舍得给她缠足。
赔钱倒不会,但是不好出手是真的。
瘦马是门生意,眼看着这都十八岁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牙婆终于等来了个北方口音的贵人,不甚在意这个是不是缠足,她本来想着把人卖出去。
但是看起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朱祁钰未曾搭话,反而问道:“姑娘,你很冷吗?”
陈婉娘在发抖,朱祁钰以为是没穿鞋冷,这烟云楼虽然是暖阁,但是这么单薄的烟纱裙还是极冷的。
陈婉娘求助一样看了看牙婆,但是牙婆也不说话,陈婉娘只好轻声说道:“回贵人的话,是有些寒。”
“好说。”朱祁钰点了点头。
兴安立刻拿起了陛下的大氅给陈婉娘披上了,作为训练有素的宫内头号大珰,如何做陛下的花鸟使,可是他的功课之一。
可惜,兴安一直没机会为陛下寻花抓鸟,这好不容易陛下有意,他这速度可是极快。
朱祁钰点头说道:“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亸、浓染春烟。”
他不喜欢缠足,老朱家就是暴发户怎么了?不喜欢祸害人怎么了?
朱元璋的皇后马皇后,被江南仕林笑称马大脚。
这都是一群狗东西,迫害女子为乐!他们怎么不去给瓦剌人缠脚!
陈婉娘紧了紧大氅低声说道:“柳永的玉蝴蝶·五之四·仙侣调。”
朱祁钰点头,倒算是知书达理,对着陈婉娘说道:“你先下去候着吧。”
以江南的风气,他不买,这陈婉娘估计是要滞销到不得不出阁接客的年纪,最后一间陋室,浑身是病,离开人世。
“作价几何?”朱祁钰笑着问道:“说个实数。”
“作价五万两白银,若是银币的话三万足矣。”牙婆笑着说道。
朱祁钰眼睛瞪大,五万两白银!
文安侯、于少保的九重堂,一年用度不过区区九百两,五万两白银能养五十五个于少保!
这也太贵了!
“爷,不贵了,真不贵了!”兴安赶忙说道。
他怕陛下觉得贵,就不要了!
他可是全程参与到了当初遴选秀女的过程中,陛下选个贴己人,不容易。
五万两银子?就说胡濙忙前忙后近一年的时间,得多少银子?
陛下有个贴己人根本无算,没法去计算的。
这女子身世清白还会伺候人,最主要陛下喜欢,陛下勤于政务,无暇此事,这好不容易有了闲情雅致。
兴安觉得真不贵。
朱祁钰看了眼兴安,这买卖讲究个讨价还价,这一开口就不贵!这是买东西吗?
兴安看了眼陛下的脸色,陛下只是嫌贵,他赶忙说道:“明日咱就把钱带来。”
牙婆立刻眉开眼笑,显然对于烟云楼而言,这也是笔大买卖。
没过多久牙婆拿着一张卖身契,身后还缀着一个人。
“贵客,贵客!我说这早上还未起床,喜鹊就在指头叫,原来是贵客临门。”来人人未到,声音倒是先到了。
这人一进门,整个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整个人就是一个激灵,挺直了身板,僵硬无比的看着三人,他颤颤巍巍牙关打颤的说道:“陛…陛…陛…陛……”
“牙婆你先出去。”朱祁钰挥了挥手,示意牙婆先出去便是。
来人正是魏国公徐显宗。
“这生意是你家的啊。”朱祁钰笑意盎然的说道。
徐显宗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
朱祁钰眉头一皱,总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居然是辛亥房,怒骂势要豪右不知天命,愤然离席之人。
朱祁钰眼睛珠子一转,这正是试探的好时机。
徐显宗离席的时候,朱祁钰在庚寅房里可是一句话没说。
估计这徐显宗只当是大生意,有贵人豪客,所以来见见,并未放在心上。
那之前那些商议的内容,可以当饵啊。
朱祁钰敏锐的感觉到了,这是鱼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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