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僭朝完全就是一栋破房子,但是也需要有人踹一脚,才能轰然倒塌,但是这一脚,必须陛下来踹。
大明是有惨痛教训的。
当初李景隆两次兵逼北平城,让朱棣不得不回北平,围点打援,攻敌必救,李景隆围点了,但是并未打援。
李景隆到底是不是燕府的奸细?这个谁都不知道。
胡濙大概知道,但是胡濙不会说,这涉及到了太宗文皇帝的英明神武。
平定藩王叛乱,在大明朝,只有亲征,才是解决的唯一途径。
但是皇嗣幼冲,谁来监国?
京师之事还待理顺,李贤作为臣子,他就必须想办法,让这个他从心底厌恶的、稀烂的僭朝维持下去,一旦失纲,他李贤罪责难逃。
做一个有良心的大明臣子,要比丧良心得过且过,难上百倍千倍。
被刀架着脖子上了造反的车、还得竭尽所能的维持这个僭朝。
李贤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诸王、外戚、勋臣、缙绅的代言人们,忽然想到了个问题,他眉头紧皱的说道:“你们在造反之前,是不是没有考虑过,治国有多难?”
“也没考虑过,如果治不了,会是何等的人间惨剧?”
李贤的问话,并无人应答,但显然这就是答案,他们四处联袂造反,压根没想过如何治天下。
李贤深吸了口气,面色痛苦,良久之后,他才睁开了眼说道:“家务事闹成国事,开心了吗?”
“今日之南衙,殆哉岌岌乎!”
“朝廷昏乱于上,黎蛮束胁于外,国民怨谤于下!”
“如半空之木,复被之霜雪!如久病之夫,益中以沴疠!”
“举国相视,咸儳然(不庄重)若不可终日。”
“志弱者,袖手待尽,识简者,铤而走险;”
“自余忠义之士,亦彷徨歧路,莫审所适。”
“问当由何道而可以必免于亡,遍国中几罔知所以为对也。”
李贤开始从现象出发讨论南朝如何避免灭亡,导致失纲。
李贤叹息的说道:“夫此恶证亦何难解决之与有?今日之恶果,皆因南衙无纲。”
这个现象的问题在哪里呢?在于南衙无朝纲。
这帮人压根就不是什么叫做朝纲!
陛下扯的第一巴掌,就是他们没规矩,造反都是瞎胡闹,以为写一篇战书檄文,就是造反了?
“何为朝纲?”李贤转过头来,又抛出一个问题,他看向了那个刘昇,刘昇是景泰二年的新科榜眼,结果在京城,天子脚下胡闹。
这家伙先在京城搞那些人妖物怪的曹姓男伶,后来被骗了钱,求到了同乡同书院而出的于少保头上,最后又仗着自己有钱,搞了个千人遴选家人,最后被陛下革除了功名。
大明是有规定什么人才能用多少奴仆。
现在刘昇来到了南衙出仕。
“刘昇,你来回答。”李贤点名让这个新科榜眼回答,希望他能说出一点来,哪怕是一条!
刘昇稍微思忖了下说道:“斗斛、权衡、符玺、仁义。”
李贤点了点头,刘昇说了四条。
不是学问出问题了,也不是科举出问题了,还是刘昇这个人有问题。
刘昇可是主动在南衙出仕,非常积极,而且还献了不少钱粮。
袁彬已经盯上了刘昇,因为刘昇家里世代海贸为生,颇为富足,去的地方和孔府是相同的,倭国石见。
刘昇学的学问没差,但是那都是春秋战国时候的东西了,以此延伸了很多,就不是他这个还未出仕的文林郎,能够领悟的了。
他开口说道:“一曰行制、二曰厘法、三曰确权、四曰量度,以上所举,虽寥寥四纲,窃谓前途之安危存亡,盖系于是也。”
“我这里有六十四条文,诸位且看后,再议。”
李贤将早就写好的三份递给了众人,其中有一份是玉娘誊抄的,昨天他写到了深夜,最后一份再誊抄一下,写不动了,玉娘代劳了。
王骥拿了一份,孙忠拿了一份,谢琏拿了一份。
军勋、诸王外戚、势要豪右,一方一份。
李贤站在了朱文圭正中央,等待着他们讨论结束,他看着外面的天日昭昭,叹了口气,这份东西,就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