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宾言看着陛下并未动怒,并且颇为认同,便继续说道:“陛下,在市舶司内,有人用银币换倭银,然后运至京师,再拉到宝源局换银币,这个买卖有人在做。”
“既然是得利,为何不能是朝廷呢?”
朱祁钰看着李宾言,这山东一趟,李宾言从坚决反对与民争利和支持势要豪右之家参与铸币,变成了坚持支持与民争利,而且要大肆争抢,旗帜鲜明、明火执仗的得利。
可以想象,李宾言这短短的两年时间内,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朱祁钰点头说道:“好,好一个既然得利,为什么不能是朝廷!”
“朕不让南京宝源局换银币,目的是为了南北货物沟通,一如盐引在宣府、大同之用。你这个提议很好,朕准了。”
朱祁钰不打算跟外廷商量,户部尚书金濂,要是不同意的话,这个利,他就自己赚去!
按照大明银币的现在行价,一枚能换二两银子,他还要往里面填六钱锡铜等物,换回来,屯集起来,怎么都是赚的。
值得注意的是,银币的价格正在趋于稳定,从最开始一枚当二两银子花,变成了一枚银币等于一两银子。
但是在欠缺银币的地方,比如密州市舶司,依旧是一枚等于二两银子。
这是个发财的好营生,尤其是海贸缺银币极大的情况下。
银子、银锭、银铤毕竟不方便,成色、工艺、重量各地不尽相同,而且不能在大明境内使用,但是银币就完全没有这些顾虑了。
这个营生能赚很久。
李宾言松了口气,陛下还是那个陛下,不惜身、更不好面儿。
天子尊贵,屈尊降贵赚一些铜臭之物,看似有失体统,看似有些有损皇帝尊严。
但是没有钱的皇帝岂不是更没有尊严?
一如不得不筹款打仗的朱由检,自己媳妇的钱都被老丈人给黑了一半。
打仗、营建、安民、赈济哪一样不要钱?
而且这等生意,不比宋高宗赵构,当初在临安城做粪霸要强得多?
赚钱嘛,不寒碜。
朝廷不能没有钱,皇帝手里也不能没有钱,陛下说的很明白了,财富也是权力。
李宾言内心焦虑的两件事,都在陛下这里得到了妥善的解决,至于内帑和国帑怎么吵架,那就不是李宾言关心的问题了。
“臣告退。”李宾言离开了聚贤阁向着官邸而去,此一去便是两年,家人除了去年过年见了一次,就再未见过了。
朱祁钰看着李宾言的背影,笑着对兴安说道:“虽然李宾言憨直了一些,不过也是堪用之人啊。”
兴安犹豫了下说道:“陛下,昨天夜里,仁寿坊有一面坊墙脱落了,好巧不巧,居然脱落成了真武大帝的模样,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很多百姓惊奇,都去看了,还有人焚烧香烛等物。”
朱祁钰一愣,随即问道:“兴安,你信吗?可以脱落成惟妙惟肖的模样。”
自然脱落成真武大帝的模样,还惟妙惟肖,这是在糊弄人还是在糊弄神呢?
兴安摇头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臣一点都不信,但是百姓无法分辨。”
天人感应那一套几乎是朝臣们对付皇帝的不二法门,今天是祥瑞,明天就是天有异象,陛下不能这么做,天有警醒!
搞天人感应,那是给自己设限。
朱祁钰才不会那么傻,任人摆布。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说道:“今天就让工部把那面墙重新刷了,若是再有这等事,就把京师的墙皮尽数铲去,省的再脱落了。”
“让五城兵马司四处巡视,看看是谁在试探这种事。”
“都是千年的狐狸啊,跟朕玩这些花花肠子。”
朱祁钰认真的准备着新的盐铁会议内容,当初胡濙说一个月一次盐铁会议,是非常有必要的。
一阵冷风吹过,本来有些阴霾的天空开始下起雨来,整个京师笼罩在了烟雨蒙蒙之中,出门的百姓撑起了油纸伞,立刻将京师的街头巷尾点缀的五颜六色。
春雨,给这个干燥的春天带来了湿润的空气,让人心中的那些躁动,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