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没事。”柳罗衣轻轻地说,她也抱住尉迟离,用手一下一下,温和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尉迟离却仍然不愿撒手,她太害怕了,整整一夜,她都在想办法进入密林,然后在里面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寻找,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方向。
她看见了很多很多血迹,不知道是谁的,一路跟着过来,一路胆战心惊,直到看见毫发无伤的柳罗衣本人,这才像是一颗石头落了地,余下的就是无尽的后怕。
柳罗衣看见这样的尉迟离,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还夹杂着酸楚,她一定吓坏了,向来坚毅的尉迟离,却为了她哭成这个样子。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同样用尽浑身力量用拥抱回应。
过了不知道多久,尉迟离这才放开手,她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自己都有些想要嘲笑自己。
“牵着我的手,我带你出去。”尉迟离用带着厚重鼻音的声音说,然后紧紧握住了柳罗衣的手。
一旁的尉迟蝶拦在一脸懵懂的北域王前面,踹飞了一人,回头来道:“尉迟离,你考不考虑过来搭把手?”
尉迟离哦了一声,抹着泪转过身来,看着方才自己踹飞的那个男人,总觉得有些眼熟,她方才太过于着急,理所应当地将他当成了敌人,如今这么看着,他长得完全不像晏国人。
如今,那男人正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一副心绞痛的模样。
“父王小心!”尉迟蝶喊着,长剑一挥,一个人便猝然栽倒在北域王面前。
父王?难不成,这便是北域王?尉迟离甩了甩头,她只在片段的回忆中看见过北域王年轻之时,那时他还没有这一脸的胡子,看上去十分俊朗。
她方才,是不是踢了他一脚?
这下完了,尉迟离捂住脸,沉默地一掌将一个偷偷靠近的小兵拍到脚下,然后利落地转过身便开始杀敌,决心暂时先不看自己的便宜父王。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还不如先行装作不知道,免得露馅。
一旁的北域王看见尉迟离突然背过身去,沉默地摇了摇头,用大拇指揩去眼角的泪水,长叹一口气,看来离儿还在同他生气,他心中一阵难过。那日尉迟离离家远去之时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她说她受够北域的生活了,她不想再做他的女儿。
北域王如今看着似乎又老了几岁,原本挺拔的背有些佝偻着,他手一扬,自己的长刀便紧握于掌心,刹那间便倒了一片人,一时间,树林中满是刀光剑影,时不时有被砍断的树枝树叶纷纷落下,沾着血和泥土,很快被踩成粉末。
“姐姐,朝北走!”尉迟离厉声喝道,然后带头向北逃去,尉迟蝶闻言,急忙护着北域王跟上,一行人在粘头挨脚的密林中快速奔跑,后面追兵紧追不舍,偶尔有抄近道绕到前面拦截的,都被尉迟离手起刀落清理了个干净。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见了大片的光点,像是梦境一般在面前晃着,尉迟离也不管外面是否有敌军拦截,她突然揽住柳罗衣的腰,脚尖点地,又半路借了树枝的力,二人飞上半空,径直落在了一片光亮中。
面前正有一队人马,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得纷纷举起了刀,尉迟离眉头皱起,扬起手来,内力在掌中聚集,蓄势待发,眼看着一场恶战就要开始,人群中却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人惊喜道:“公主!”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来,尉迟离定睛一看,原是辛然,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提前让辛然按照尉迟蝶的指引偷偷溜出密林,前去寻找北域援兵,看样子援兵就在不远处,这才能这么快赶来,还正好碰上。
一群人看见尉迟离后,纷纷惊讶不已,顿时便跪了一片,喊声震耳欲聋:“见过二公主!”
尉迟离被他们喊得一时有些不自在,她摆了摆手,道:“父王在后面,你们快去接应。”说完,便拉着柳罗衣往一边跑去,地上全是死去的晏国人,横尸遍地血流成河,想必这里方才也经过了一场厮杀。
柳罗衣却丝毫不怕,她看着尉迟离牵着她的手,唇角微微勾起。
二人远离了人群,尉迟离突然转过身,一把搂住柳罗衣的腰,将她轻轻按到了一棵树的树干上。
因为刚刚一直在奔跑,二人的呼吸都很急促,尤其是柳罗衣,她胸口不断起伏着,两只杏眼微抬,看着尉迟离,伸手去抚摸她的脸。
她的手却被尉迟离一把抓住,尉迟离紧紧握着她的手,突然低下头去,说:“对不起。”
“公主……”柳罗衣心疼地安慰她,“我没事。”
“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你,我又害你陷入危险中,找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是你真的,真的怎么样了,我便一刀一刀将那些人的心剜出来,我……”尉迟离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她突然将额头靠在了柳罗衣肩膀上,眼泪继续涌出,哭得肩膀微颤。
这般脆弱的她,看得柳罗衣眼中也溢满了泪水,她只能一遍一遍宽慰着。
“是我心甘情愿的,若不是我总是这么弱,你也不用整日担心我。”柳罗衣说,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揽住了尉迟离,任由她在靠在她肩上,轻轻拍打着,像是哄一个孩子。
“你不弱,小柳儿,是你救了辛然对不对,你用自己引开那些人。”尉迟离闷声闷气道,她吸了吸鼻子,哭得抽抽搭搭。
柳罗衣没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拍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曾想到,自己在尉迟离心中原来这般重要,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担心,那些害怕,还有一次次将她惊醒的噩梦,都十分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