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吓

“你打算怎么办?”吕鹏不禁想到自己父亲卷入风波后一家人的遭遇,寒毛直竖,担心地问。

“尽我所能。”

谢嘉琅回答得很镇定。

看他气定神闲,吕鹏沉默一会儿,笑了笑,自己白担心了,谢嘉琅能看明白庞禄的刁难,一定也能想出应对之法。

“还有什么信要我送出去?”

“这封给文宇,这封给先生,这封给二弟……”

谢嘉琅把信交给吕鹏,一封封交代清楚,目光落到纸上。

他是有疾之人,性情坚韧,从小经历太多变故,即使事出突然,他并不惊慌,半个时辰内就把事情安排好、在信中交代清楚,但是有封信,他迟迟没有下笔。

轻重缓急可以分清楚条理……想到谢蝉,他清晰分明的思路忽然一片混乱。

在这之前,他已去信谢六爷询问谢蝉的意中人,打听对方的家世和品行。

这是他应该做的事。

把每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做好,他才能冷静下来,不去想其他的事。

现在,他对着空白的纸张,心思浮动。

再怎么克制,一旦发生一丁点变故——哪怕变故和谢蝉没有一点关系,深埋在心底的念头就会浮上来,让他再尝受一次煎熬的滋味。

这滋味是苦涩的,而他没有抗拒,因为唯有苦涩时他才会放纵自己去遐想。

他会履行对六叔的承诺,去见谢蝉的意中人。

谢嘉琅落笔。

连绵的阴雨中,北河从嘉县段到惠济县,长约百里地,接连发生几次决口,官员一面征调民夫、急夫加筑堤坝,一面天天几百里加急奏报送往京中,等着朝廷拨银拨粮食。

李昌定下钦差人选的第三天,消息就通过朝廷的加急信报送回河东。

这日,谢蝉和范德方在泥泞的官道上往南行时,发现路上的灾民越来越多,而且灾民们说还有更多的人赶过来。

商队杂役去打听消息,回来禀报:“公子,这些人说钦差大臣要来嘉县了,听说钦差大臣已经对着当今圣上立下誓言,只要一来就在嘉县开仓放粮,现在粮价疯涨,他们怕挨饿,所以来嘉县碰碰运气。”

谢蝉皱眉。

范德方以为她在担心粮食,安慰她道:“我们带的干粮足够,而且过了嘉县,沿途都有我们范家认识的商号,要是不够了,找他们借点粮食就行了。”

谢蝉摇摇头,她不是在担心商队没吃的,“四哥,京里的消息怎么会这么快传遍河东?钦差大臣还没到,流言就传得到处都是。”

有人想逼钦差大臣放粮?

范德方愣了一下,醒过味来,拍一下大腿,“还不是那些父母官!北河沿河人口市镇密集,农田也多,眼下汛期还没过,粮价已经涨成这样,徭役民夫都被赶去大堤,接下来的春耕肯定荒废了,粮价还得涨……我们家常和做官的打交道,我猜那些仓库肯定早就空了,他们怕官帽保不住,故意放消息,等着钦差大臣来担骂名……百姓哪管那么多,流言传得多了,他们就信了。”

谢蝉抬头望向京师的方向,本地官员暗藏心机,京师那边可能也有人想对钦差大臣不利,两地消息传得这么快,等钦差大臣到了嘉县,民意沸腾,不知如何收场。

他们继续赶路,赶在入夜前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范德方的随从去联系本地商号补充干粮。

谢蝉刚睡下,楼梯噔噔蹬蹬一阵响。

随从带着本地商号的人赶过来,拍响她的房门:“九娘!京里传来消息,谢大人来河东了!”

沉睡中的谢蝉猛地睁开眼睛,起身拉开房门。

随从跑得满头大汗,垂手道:“九娘,我都问清楚了,朝廷派来主持河汛的钦差大臣姓汪,汪大人的副手姓谢,到处都在传,说这位谢大人曾击响登闻鼓,告过长公主的状!”

商户消息最灵通,得知钦差大臣要来,已经在商量到时候捐助多少银两,以免被钦差大臣杀鸡儆猴。随从听他们提到谢嘉琅的名字,赶紧抓着商号的人赶回来报信。

谢蝉呆住了。

告过长公主状的谢大人,只可能是谢嘉琅了。

楼梯又是一阵脚步响,护卫背着受伤的范德方走上来。

范德方趴在护卫的背上,和谢蝉对视,“九娘,你不要着急,我已经派人去打听钦差大人他们到哪里了,他们都是骑的快马,应该很快就能到,渡口都封闭了,他们想去嘉县,肯定经过官道,正好你不用再进京,我们就在官道的驿站等他们。你先休息,明天我们去驿站。”

一阵夹杂着潮湿水气的凉风拂过,谢蝉冷静下来,点点头,又摇摇头。

“四哥,我等不到明天,想现在就去。”

范德方看一眼窗外漆黑的夜幕,点头,“好,我们这就出发,夜里凉,你多穿件衣裳。”

他们立马收拾行装,连夜出发,走了两个时辰的夜路,赶在天明前到达驿站。

本地富商早就派人守在驿站附近,等京里来人就回去报讯。范德方他们刚出现,认识范家商号的人找过来,问:“你们也是来等钦差大人的?”

范德方点头,问:“钦差大人到哪里了?”

来人答说:“听说已经过了汀县,再有八十里路就到这里了。你们不要在驿站等,钦差大人来的路上,各地备了宴席为大人接风洗尘,大人大怒,从踏入河东地界一路骂过来,大人清贵,我们这些做买卖的还是别往前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