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领命而去。
谢蝉仍然没什么胃口,强迫自己吃东西,躺在床榻上,整理自己的思绪。
不管怎么样,先想办法洗清嫌疑,然后等谢嘉琅回来……
至于陈郡谢氏,她不会回去。
那里不是她的家。
上辈子不是,这一世更不可能是。
省试应该开始了吧?在大晋,只要省试上取得名次,殿试就不会被黜落,今年的主考官是韦尚书,谢嘉琅一定榜上有名。冯老先生嘴硬不承认,谢蝉看得出来,老先生觉得谢嘉琅登榜的希望很大才会去的京师。
想着谢嘉琅,谢蝉莫名觉得安稳,紊乱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些。
她依然还是她,但是谢嘉琅这一世的仕途一定比上辈子要顺利。
谢嘉琅肯定相信她,即使她不是他的妹妹。
对此,谢蝉没有一丝的怀疑。
她阖上眸子,将睡未睡之际,窗外忽然砰砰一阵巨响。
院门被人几脚踹开了。
知州府。
知州大人在书房里和幕僚商议事情。
随从飞跑进庭院,捧着一封帖子进屋,道:“大人,有贵客登门,从安州过来的。”
知州大人接过帖子打开,看了几眼,眉头紧皱,忧愁道:“这个混世霸王怎么来江州了?他家的船不是在安州吗?安王世子为了接待这一位,找我们要了不少酒。”
“大人,来的不是世子爷,是世子爷的亲兵。”
知州大人顿时松了口气,换了身衣裳,出来见亲兵,笑眯眯地问:“不知世子爷有什么要吩咐下官?”
亲兵笑了笑,道:“世子爷看上一个小娘子,我奉命来江州接人去安州,大人是此地父母官,我过来和大人说一声,讨一张令牌。”
世子爷身份贵重,嚣张跋扈,而且家里有个身份更贵重、更嚣张跋扈的母亲,知州大人不敢得罪世子爷,心里反感对方霸道,脸上仍是笑,让幕僚取来令牌,问:“不知是哪家小娘子有幸被世子爷垂青?”
要是亲戚家的小娘子,他可以偷偷派人去报信。
亲兵答道:“姓谢的那家,六房的,干娘是张家夫人的那个。我已经打听清楚,听说她被赶出家门了,她运道好,正好可以跟着我们世子爷去京里享福,世子爷不在乎她的出身。”
知州大人目瞪口呆。
亲兵抬脚往外走,想起什么,回头道:“要是京里那边的张家来问,大人不用隐瞒,我们世子爷说了,他得了美人,等到了京师,一定请张公子吃酒!”
知州大人一听这话,明白谢蝉这是无意间卷进世子爷和张鸿两个贵公子哥之间的纠纷了,不敢多话,目送亲兵离开。
亲兵出了知州府,径直去谢家。
老夫人、谢大爷、谢二爷几个正在商量六房的产业该交给谁来管理,族长一脸焦急地找过来,“一帮京师的人刚才上门,撂下两担布帛、珠宝和银两,说是买人的钱,他们把九娘接走了!”
几人大惊失色,谢大爷和谢嘉文连忙骑马赶去庄子。
庄子大门敞开着,屋中空空荡荡,谢蝉已经被人带走了。
庄子的农户和仆妇哭哭啼啼地迎上前:“大爷,九娘被抢走了!那些人带着兵马,直接闯进来,一把把刀明晃晃的,像要杀人一样!我们拦不住!”
谢嘉文勃然变色,一甩马鞭就要追上去:“没有王法了吗?”
“二郎!”
族里的人追过来,拦住谢嘉文,“二郎不必追了,带走九娘的人我们家得罪不起,她又不是亲生的,别人家的人,带走就带走吧,别为了她连累整个谢氏!”
谢嘉文拨马转一个方向:“不行,先把人追回来再说!九娘就这么被人带走了,我没法向长兄交代!”
“就算你大哥在这里也没办法。”族人摇头,“你知道那些兵马是谁的人吗?”
“哪家如此跋扈,光天化日下强抢良女?”
族人脸色凝重,道:“知州大人刚才派人过来说了,那些兵马是宁安长公主家的亲兵。”
谢嘉文呆住。
宁安长公主,堂堂金枝玉叶,他们这样的人家对长公主来说,不过是蝼蚁罢了。
谢嘉文双手紧紧握拳,要长随追上去,自己掉头去范家、孟家、余家。
几家人也大吃一惊。
范家和达官贵人来往最多,打听了一圈消息,摇头叹息道:“宁安长公主那可是出了名的跋扈,以前有御史弹劾长公主,长公主带着亲兵拦在那个御史下朝的路上,把人打了个半死,从那以后,没人敢弹劾长公主。长公主嫁了宣平侯,连生了几个女儿后得了一个嫡子,疼爱非常,就是这位最近来安州拜望安王的世子爷了,世子爷在京里时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去年因为一个小娘子和张家公子争风吃醋,被张公子按着揍了一顿,失了脸面,躲羞去了庐州。九娘一定是世子爷带走的。”
听他说完,谢嘉文脸色发白,长公主,宣平侯,朝中大臣面对他们都得客客气气,何况他们家只是平头百姓?
范家人爱莫能助,叹口气,道:“世子爷肯定要带着九娘回京……二郎,我给京里的四郎写信,他和九娘最要好,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谢嘉文心情沉重,道:“多谢你。”
“你赶紧给张家送一封信去,世子爷和张家公子赌气,这件事和张公子脱不了干系,也许张家愿意帮忙。”
谢嘉文立刻回府给张家写信。
二夫人看他忙里忙外为谢蝉奔走,拦在门口不许他出去:“你读书读傻了!长公主是什么人?圣上的手足!我们家得罪不起的贵人!你好好给我待在家里!九娘又不是我们家的,她就是个捡来的!”
谢嘉文推开二夫人,继续奔忙。
谢嘉琅离家之前和他说过一句话:“二弟,我不在家,家里你多照应着。”
简简单单一句叮嘱,谢嘉文一直记在心上。
他问谢大爷:“伯父,九娘被带走了,要不要写信告诉长兄?”
谢大爷双眉紧皱,省试、殿试关乎谢嘉琅的前途,这种重要关头,他不想让儿子分心,谢蝉已经被带走,谢嘉琅现在赶回来也帮不上忙,不如让儿子安心考试……他考虑了一会儿,道:“你写一封信给你长兄,再写一封信给青阳,嘱咐青阳,等殿试放榜了再把信给你长兄看。”
谢嘉文给青阳和谢嘉琅分别写了封信,和写给张家的信一起,叫人连夜送到范家去。
范家原来想着谢蝉只是被赶出家门,不会有性命之危,等风声过去,范家可以把她接过来,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惊诧愧疚,想到范德方临走前的嘱咐,还有范尧想向谢家求亲的事,范家做主的人道:“老太爷进京前交代过,九娘是我们范家必须笼络住的人,这件事我们虽然不能插手,也不能就这么干看着。走水路送信去京师太慢了,路上一耽搁,一两个月都是有的,织造署那边有专门进京送紧急信报的快马,三五天就能到京师。我去求织造署帮忙,这几封信要早点送出去,让张公子和四郎知道九娘出了事。”
织造署和范家关系紧密,范家人提出请求,织造署太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差吏快马加鞭,带着织造署的文书和范家的几封信,赶往京师。
差吏赶到京师的那天,正好是月末放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