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前世、前世、前世

张鸿和他自幼相识,揣度他的心思,笑着道:“皇上,皇后娘娘说草原和京中不同,景致格外阔朗,看着心里舒畅,她贪看风景,不能来观看比赛。”

李恒默不作声,搭箭上弦,长臂舒展,弓弦嗡嗡震动,箭矢激射而出,正中草靶子。

周围禁卫、勋贵子弟大声叫好。

张鸿没敢吭声。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跟在李恒身后,踌躇了半天,想到谢蝉语重心长地提醒自己,趁着周围没人,道:“皇上,皇后刚才和我说了一番话。”

李恒挑眉看他。

张鸿笑着道:“皇后担心有人挑拨我和皇上,皇后很关心皇上。”

李恒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张鸿低声说:“皇上,恕臣多嘴,您要体谅皇后的难处,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却一直无所出,朝野议论纷纷,皇后承受了很多非议……您应该多去椒房殿,小世子终究是别人的孩子,哪里比得上自己的骨肉,有了孩子,皇后娘娘才能安稳。”

嗖的一声,李恒手腕颤动了一下,弓弦擦过扳指,箭矢飞射出去,这一箭失了准头,划过箭道,落在草地上。

箭道安静了片刻。

李恒弓马娴熟,箭无虚发,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张鸿看着那支射偏的箭,愣住了。

李恒放下长弓,转身大踏步离去。

张鸿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李恒沉着脸回到主帐,宫女回说皇后没回来,他在帐中转来转去,抬脚出了大帐,走到山坡前。

皇后在河岸边,几个妃嫔在不远处骑马说笑。

李恒走过去,脸色阴郁,妃嫔们想下马向他行礼,他眼神示意她们继续,不用管他。

妃嫔们接着骑马。

李恒站着,谢蝉坐着,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风从河面吹过来,轻暖如酥。

谢蝉一直没开口,也没朝李恒这边看一眼。

李恒站了很久,转头走了。

比赛结束的那天,李恒封赏获胜者,选拔几个部落首领的儿子为亲卫,并当场赐婚。

皇帝登基以来挑选的亲卫一大半是勋贵子弟,偶尔挑几个小部落的人以示笼络,无人在意。

谢蝉心里明白,那几个亲卫虽然连中原的话都不会说,但是熟知贺兰山一带的地形,而且以前曾依附北凉,了解北凉骑兵的特点,李恒一直没有放弃当初的抱负,那张鸿的地位应该很稳固。

她放下一桩心事,眼前模糊不清,脸上神情却很从容,时不时在女官的提醒下举杯,偶尔转头和旁边的沈婕妤说话。

等到宴散,众人挪到篝火前接着饮酒,她站起身,推说喝醉了,先回帐了。

女官扶着她回去,忽然停下来,低声道:“娘娘,谢侍郎。”

谢蝉抬起头,她不知道谢嘉琅站在哪里,不过眼角感觉到朦胧的影子,下意识朝那边看。

“娘娘服过药了?”

他问,声音淡淡的。

谢蝉点头。

“皇上这次巡视很顺利,明天返京,皇后娘娘不必再顾虑什么了,娘娘应该告诉皇上,好宣太医来为娘娘诊治。”

谢蝉笑了,谢嘉琅这是来催促她了,他的职责不允许他隐瞒。

其实被他怀疑的时候不该告诉他,她完全可以掩饰过去,不过听见他的声音,她就没掩饰了。

她道:“这几天给谢大人添麻烦了,我回去便和皇上说。”

然而这晚李恒没有回大帐,谢蝉等了很久,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启程回京师,路上经过一座佛道名山,李恒勒马停下,要谢蝉和他一起去山上敬香。

“朕和皇后一起去,其他人在山下等着。”

张鸿赶过来凑趣,说了些吉祥话。

谢蝉摇头,说自己累了,平时她掩饰得很好,宫女都不知道她眼疾复发了,爬山她不行。

外面静了一静。

长靴落地声,脚步声,车帘被人掀开,一道高大身影进入车厢,手探过来,攥住谢蝉的手。

“皇后不想爬山,还是不想见到朕?”

李恒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响起,带着压迫力。

谢蝉没想到他会在队伍行进的时候当众攀上车来,吓了一跳,“皇上,臣妾……”

“小世子的事是朕考虑不周。”李恒截断她的话,声音凑到她耳畔,说话间气息洒在她颈间,“皇后要怎样才能消气?”

谢蝉什么都看不见,手被他按着,蓦地一笑。

“皇上,臣妾不是在和您赌气。”

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坐着,轻声道,“臣妾又瞎了,不能陪您爬山。”

车队继续行驶,谢嘉琅被传召到李恒跟前,张鸿也在,两人都眉头紧皱,面色带着焦急。

李恒吩咐:“路上不要驻跸了,加快行程,直接回宫。”

谢嘉琅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