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前世

谢蝉想起来了,谢嘉琅曾被打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当知县,据说那里穷乡僻壤,穷苦百姓家里凑不出一件出门的衣裳,县衙连张四条腿的条桌都没有。

看来传闻是真的,谢嘉琅这个知县都穷到去学编草鞋了。

她视线落到他手里的长剑上,“谢大人是文官,原来也会武艺。”

谢嘉琅道:“臣幼年病弱,大夫建议臣习武强身健体,臣多年来都有练习。”

谢蝉诧异:“那谢大人的病治好了吗?”

谢嘉琅沉默一会儿,摇摇头:“未曾。”

谢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怕惹他伤心,没有继续问下去。

“昨晚多亏了谢大人……”想起大帐里那一双双冰冷的眼睛,谢蝉还觉得胆战心惊,“大人能及时赶到,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谢嘉琅抬眸,“昨晚臣奉命巡视营地,注意到大帐的篝火都灭了,几处岗哨也漆黑一片,觉得蹊跷,担心有疏漏的地方,所以不曾睡下。”

刺客先放火烧了马厩,放出所有马匹,大火蔓延得很快,近卫指挥使喝醉了酒,副指挥使太年轻,只知道指挥所有近卫把李恒的帐篷包围起来,放任刺客满营地乱钻,各曹兵马堵在一起,整个营地乱成一锅粥。

当时谢嘉琅察觉到不对劲,正准备去找沈承志询问情况,看到四处火光摇动,人声鼎沸,唯有大帐那边出奇的安静,直觉可疑,立刻赶过去。

谢蝉眉头紧皱。

看来,刺客确实是冲着她来的。

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姚相爷?

他现在得李恒倚重,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

姚玉娘?

也不可能,姚玉娘很多事要听从姚相爷的指示,她指挥不动姚家掌握的那支兵马。

敢在李恒眼皮子底下行刺杀之事,要么是胆大泼天,不把李恒放在眼里。要么是太过疯狂,完全不顾大局。

这么一想,又有点像是姚玉娘做出来的事。

姚玉娘宫中那个叫绿碧的宫女,怀了身孕,李恒当众册封,谢蝉险些下手加害,几个月后,绿碧和姚玉娘口角争执时摔了一跤,流产了。

阖宫哗然。

宫中没有小公主小皇子,绿碧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野心也跟着膨胀,再经有心人挑拨撺掇,想靠着肚子挣脱姚玉娘的控制。宫中妃嫔早就知道两人面和心不和,但是她们没料到姚玉娘忍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没忍住。

姚玉娘沉不住气了,所以趁围猎刺杀?她故意在围猎时摔下马受伤,夜里支开李恒,不就是为了调走近卫,协助刺客对唯一的目标谢蝉下手?

谢蝉仔细回想,最后还是否决了这个猜测。

风险太大,万一哪里出了什么差错,得不偿失。姚玉娘不敢赌这么大。

那还能是谁?

朝中世家?

很有可能。

大晋立国以前,世家推翻皇帝好像是常事……李恒,李恒的父亲,李恒的祖父,几代帝王的登基都伴随着刀光剑影和一些斧声烛影的传说……

李恒想借围猎立威,世家就出其不意地行刺,警告李恒。

可是戍守营地的近卫由沈承志、崔季鸣和张鸿掌管,这三个人都对李恒忠心耿耿,谁能插得进手呢?

谢蝉想来想去,想不出所以然。

李恒很少和她谈论朝堂之事,她自己听,自己学,能摸得到一些脉络,不过还是猜不透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谢大人。”谢蝉出声问谢嘉琅,“你能看得出那些刺客是什么来路吗?”

谢嘉琅没有回答。

谢蝉探头看他。

男人背靠在树丛前,眼睛闭着,呼吸沉重,手里还握着剑柄。

他睡着了。

他一定很累。

谢蝉没有再叫他,也合上眼睛睡了。

一夜大雪。

谢蝉睡在茂密的树丛里,像一只鸟栖息在鸟巢中,很安稳。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谢蝉被谢嘉琅叫醒:“娘娘,臣看到几只白隼在天上盘旋,我们得走了。”

现在不知道刺客的来头,白隼很可能是他们放出来的。

风声呼号着拂过干枯的树梢,雪还在下。

谢嘉琅分辨清楚方向,背起谢蝉,牵着马,继续往北走。

等钻出荆棘丛,谢嘉琅抱谢蝉上马。

“娘娘,您左手抓着鬃毛……”他手里挽着缰绳,站在旁边,教谢蝉坐稳,“右手撑在马鞍上……这只脚踩住马镫,往下用力,另一只脚往上抬……”

等谢蝉坐稳,他也翻身上马,把缰绳递给她,“两只手握住,这一头用拇指按紧,另一头用小指夹住……骑马的时候,夹住马肚子,身子挺直,要马走快一点,可以踢一下马肚子,要马停下来,双手挽着缰绳往后拉,它会慢慢停下来……”

“您不要怕,冬狩带出来的马匹是训练纯熟的马。”

他一边教,一边做了几个示范,谢蝉不想当他的累赘,认真记下。

中午他们休息了一会儿,接着赶路。下午,他们来到山腰,趟水过河的时候,忽然有一只白隼从他们头顶飞掠而过。

谢嘉琅催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