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寒风中长身玉立的谢嘉琅,忍不住想,要是当时有谢嘉琅这样正直的官员为自己主持公道,少时的她肯定不用过得那么艰苦。
女官小声问:“娘娘,谢侍郎是不是故意针对您?”
谢蝉摇头。
宫宴那晚之后,她惊疑不定,一时觉得谢嘉琅不会告发自己,一时又怀疑自己太过天真,谢嘉琅不会这么好心,后来再在勤政殿遇见谢嘉琅,她不免留意他,他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那夜当面警告她好自为之的事从未发生过。
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了。
现在谢蝉可以确定,谢嘉琅确实品性刚直,没有要报复自己的打算。
远处,谢嘉琅和官员们商议宴饮上军中将领敬酒的次序,皇后身边的宫人来往传递回话,看见谢嘉琅时,都皱起眉头,眼神带着敌意。
众人察觉到了,彼此交换眼神。
唯独谢嘉琅一人手执纸笔,专注地书写拟定的名单,心无旁骛。
薄暮时分,李恒一行人尽性而归,马鞍旁挂满山鸡野兔不算,专门空出几匹马堆猎物。
李恒还猎到一头强壮的花鹿。
谢蝉走下马车,率众妃嫔站在帐篷前迎接他,远远的便看到,他身前有女子发饰的珠光在闪烁。
姚贵妃坐在他前面,和他共乘一骑。
所有人惊愕地屏住呼吸,下意识看向谢蝉。
或同情,或不忿,或嘲讽,或盼着看她动怒。
谢蝉脸上淡淡的,既没有恼怒,也没有失落,含笑命人端来酒盏,恭贺李恒满载而归。
官员清点每个人的猎物,获胜者自然是李恒。
文武百官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士兵高呼,齐颂陛下英武,年轻的皇帝以他的勇武矫健赢得禁军真心的拥戴。
一片震耳欲聋的称颂声中,李恒屹立在高台之上,俯视台下众臣,脸上看不出喜怒。
谢蝉心道,难怪出发前李恒对今天的彩头势在必得,他要立威。
宴饮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妃嫔们纵情玩了一天,神清气爽,要宫女剥兔子烤肉,巴巴地端到谢蝉跟前,请她品尝。
谢蝉洗了手,每个人端过来的烤肉都撕下一块尝一口。
妃嫔们围在她身边,这个扯她的袖子,那个摇她的胳膊,非要她品评谁的最好吃。
一群人笑成一团,李恒的声音忽然在谢蝉耳畔响起:“皇后在吃什么好吃的?”
谢蝉没理他。
妃嫔们对望几眼,不敢吭声。
李恒俯身,直接攥住谢蝉宽袖间露出来的手腕,扣紧,低头,咬走她刚刚拈起的一块烤肉。
谢蝉双眉略蹙,轻轻挣一下,要收回手。
李恒手上微微加了力道,攥得更紧,凤眸扫一眼其他人。
妃嫔们放下盘子,识趣地起身告退。
李恒一掀常服袍摆,在谢蝉旁边的席子上坐下,右手还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腕,像是在搂着她:“兔肉这么好吃?皇后舍不得分一点给朕?”
谢蝉知他此刻看着神情平和,其实乖张阴鸷,可能已经动怒,便不挣扎了,抬眸望向远方熊熊燃烧的篝火,脸上的笑容端庄得体:“圣上喜欢吃,那就都给圣上了。”
“皇后……”
李恒左手抬起,捏住谢蝉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阴冷的视线凝视她。
谢蝉朝他微笑,清澈的杏眸倒映着他冷峻的脸孔。
李恒声音突然一低:“阿蝉……你在生气。”
谢蝉仍然微笑着,摇摇头:“圣上,臣妾没有生谁的气。”
她不生气,因为已经不在意了。
篝火烧得哔啵作响。
僵持间,梧桐宫的宫女快步走过来,跪地叩头,“圣上,贵妃娘娘腿上的伤又流血了,怎么都止不住……”
姚贵妃打猎时受了点伤。
宫女等着李恒发话,一脸惊慌。
谢蝉有点想笑。
血止不住那就去找太医,为什么非要来请李恒?
不过是姚玉娘向她示威罢了。
姚玉娘其人,对皇后之位有极强的执念,明明已经是锋芒盖过皇后的贵妃了,犹不满足,三天两头就要挑衅一下谢蝉,彰显自己的存在。
谢蝉一语不发。
她今天出宫游玩,心情愉快,不想掺和李恒和姚玉娘的事。
李恒沉默,松开谢蝉,起身走了。
谢蝉低头揉手腕,他刚才扣得很紧,腕上留下一道暗青的指印。
夜色深浓,篝火也驱散不了冬夜寒意,谢蝉又坐了一会儿,回帐篷休息。
帐篷里烧了火盆,很暖和。
谢蝉洗漱了便睡下,没有等李恒。
姚玉娘今天摔下马,受了惊吓,还伤了腿,今晚李恒不会回来的。
李恒果然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