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孙哲远忙完之后,抽空给江小满打了个电话,问他请电视台直播的事情谈的怎么样。
听说电视台现在需要付费才能提供直播推广服务,孙哲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江小满差点以为他是不是掉线了,那头才传来孙哲远疲倦的声音——
“小满,对不起啊,这件事情是我没打听好。”
“平时我们县委办有采访任务,都是直接让电视台派记者过来的。”
“差点忘了,电视台对乡镇没有一定要宣传报道的义务。这样,咱们镇上的产业园哪天开园?我看能不能让镇上出面,邀请书记或者县长去参加一下开园仪式,两位大领导到场的话,不用你们出钱,电视台和报社肯定都要派人跟着去采访的。”
孙哲远抹了一把脸,心里不由一阵疲倦。
本来以为到了更高的位置上,能做的事情也更多。没想到一年不到,就被这个残酷又现实的社会教做人了。
在县里,每个部门都有每个部门的考量,县委办背靠一把手,其他乡镇部门确实会给他们一点面子。
但这点面子,一旦触及到各部门的切身利益,就不值钱了。
孙哲远并没想过要仗着是书记秘书就狐假虎威,一定要让电视台给他这个书记大秘的面子。
可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他太粗心,没考虑周全的话,本来不应该让江小满去碰壁的。
现在对方已经拒绝了,他要是再去找关系,一定要强行逼着融媒体中心免费给郎山村文旅产业园做一次直播,不是办不到,只是容易让小满得罪人。
挂断电话,孙哲远点了一支烟,静静地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给党益民打了个电话。
党益民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听说江小满为了给镇上节省一笔宣传费,跑到电视台碰了一鼻子灰,党益民又是感动又是生气,最终都化为一声长叹——
“阿远呐,还是咱们郎山太穷了啊!!!”
但凡他们能把集体经济搞得好一点,活动经费能充足一点,何必让孩子去受这种气?
不就是十五万块钱吗?
也就是他们乡镇一整年的宣传费用罢了……
党益民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舍不得砸这笔钱。
就为了一次活动,把乡镇一整年的宣传经费都砸进去?
家里有矿也不能这么败家啊!更何况他们不但没有矿,还有许多外债,咳债多不愁,党书记觉得自己还能再苟两年。
“这事儿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给书记打个电话,请书记出面跟电视台打个招呼不行吗?”
舍不得氪金,党益民决定刷脸。
电视台的规矩再牛逼,还敢不听县里一把手的话吗?哼!拿着国家和人民赋予的权力给自己捞钱,可真有他们的!
党益民暗恨不已,决定以后再也不帮宣传部转发各种推文了!
他党益民朋友圈里的几百个流量哪怕再少,宣传部也甭想再蹭!
“千万别!电视台领导要是以为咱们找书记去压他们,他们倒是不敢记恨书记,难道还不能给小满添堵吗?做生意的,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得罪地方媒体。”孙哲远赶紧制止党益民危险的想法。
“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党益民心里憋着一股火。
“怎么能算了?我这不是打电话来给您支招来了吗?”孙哲远揉了揉额角,把自己的想法和党益民解释了一下。
免费的直播是别想了。
但他们可以另辟蹊径,反正这事儿江小满也没跟镇上说过,党益民就权当啥也不知道嘛。
等产业园开园时间定下来了,提前几天给书记或者县长打个电话,邀请两位领导来参加一下开园仪式,大领导都出席活动了,电视台和报社难道敢不派记者过来报道一下吗?
打完电话,孙哲远倒是放下了一番心事,这回换成党益民睡不着觉了。
“大晚上的!你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饼呢?”党益民的老婆被他闹得睡不着,恨恨地踢了他一脚。
党益民睡不着,又不敢吵到老婆,干脆披上衣服,去书房加班去了。
今天的事情带给他的挫败感和冲击力,绝对不是他在电话里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