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过往

白鸟肯定自己绝对听到了没来得及掩饰的抽气声,以及在这之后明显沉重了不少的呼吸声。

她谨慎地靠在简陋的玄关上——开玩笑,她可不想体验那种莫名其妙的东磕西碰,没必要的疼痛她才不要忍耐。

“是为什么呢?”她大剌剌地点破,“明明芥川先生自己也看不到吧?”

芥川没有搭理她。

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不过这对白鸟来说倒也没差。

她肆无忌惮地试探道:“嗯……让我猜猜,难道是因为某些不幸的过去留下的后遗症?”

“又或许是,‘光会引来些躲在角落里的老鼠’的不安?”

在黑暗的掩饰下,她不再露出那种假的要死的笑容,唇角恹恹地下压着,语气却一如既往,“我猜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对吗,芥川先生?”

一片黑暗之中,陡然钻出狰狞的黑兽,狠狠地刺入她脚边的地板,距离她的脚尖仅仅毫米之隔。

这是警告。

白鸟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绕过那两道攻击,顺着黑兽探出的方向,走了几步,眯起眼睛注视着背对着她的身影。

“想知道吗?”她说,刻意压低的嗓音如同传说中蛊惑人心的塞壬女妖,“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背对着她的身影毫无反应,‘嗖’地一下,黑兽温顺地回到他身边。

“因为,”白鸟注视着他,亲手扒开自己的过往,“我们是同类哦,芥川先生。”

……

白鸟并不是一开始就叫做白鸟的。

她是一个在大山里被捡到的弃婴,在丢弃婴儿违法的时代,她的生身父母甚至不愿意冒哪怕一丁点儿的风险,把她扔到有人烟的地方。

他们——那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选择了把她扔到大山里。

就连捡到她的人也认为她是个麻烦,草率地在她身上留下写着‘大山’的字条扔到路边之后就离开了。

但她应该感谢那个人的。

毕竟比起她的父母,愿意多花点时间,把她扔在大路旁的陌生人显然要厚道多了。

幸运的是,她的哭声最终还是引来了一位退休回到家乡养老的老警察。

他把她送到了孤儿院,她的名字就这样草率地定下了——大山。

一个时刻提醒着她被厌弃的过往的名字。

把她带出大山的人匆匆写下的字,就此成为了她的名字。

孤儿院的生活并不算好,拘谨的食物,脏乱差的卫生条件,就连走廊里的灯多开了几秒,不管你怎样哭喊,都会被不知道躲在哪儿监视着这座破旧老房子的院长拖到禁闭室打手心。

削地细细的竹条一下又一下地在粗糙的掌心留下红痕,不出一会儿,那些深红色的痕迹就会变成中间凹陷、两边高高肿起的可怖模样。

遇上冬天,在寒风和霜雪的添油加醋之下还会变得又痒又疼,挠破之后就会流淌出淡黄色的脓液,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腐朽的味道。

孤僻阴郁的她曾是那间禁闭室的常客。

当然,在冻死街头的糟糕下场的对比下,尽管难捱,也没有多少人会想着离开那儿。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因为大人的恶而被聚集到这里的、带着原罪的孩子们。

这是教导他们的夫人背地里说的话。

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就是带着原罪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啊。

她好像天生就和大部分人不同。

孤儿院里的霸凌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倒不如说,这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常见。

一开始,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被欺负的主力军。

但后来,所有的人都会默契地无视掉安静地享用寡淡食物的她。

为什么呢?

因为畏惧啊。

他们畏惧她,一群八九岁的大孩子畏惧五岁的她。

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