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尽欢就是在,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吧。
他淡淡的说了句:”尽欢出去了,不在。”
我干笑:”是么?怪不得我都没见他。你坐,我去泡茶。”
赶紧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明明房门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我伸出手去,却连门板的边儿也没有沾上。
一道浅月似的白影掠过来,我忙不叠缩手。门闩轻轻的一声响,落上了栓。
我心里叫不妙,脸上不敢带出恐惧来。
有时候恐惧会成为强徒暴行的催化剂。
有好些抢劫时的命案,其实不是行劫者一开始就想要杀人的。
我规矩的站好,说道:”苏教主深夜忽至,连清茶都没一盏,实在礼数不周。不知道教主有何贵干?”
他一声不响,似乎连呼吸声都内敛收备,不让人听到。
外头雨越来越紧,哗哗的声音淹没了耳朵,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他忽然又开了口,声单虽然低,但一股极柔极韧的清越,雨声竟然一点不能扰乱:”你这几年还好么?”
我点头:”挺好,很好,好的不得了。”
他点点头,在我的书桌边坐下,扯过桌上的纸,很认真的看纸上写的字。
我站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好象是遇到师长来抽查自习课作业的小学生。
这……这明明是我的房间吧?这个人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以前当过宁莞的夫子吧,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腹诽是一回事,脸上还是不敢带出不恭敬来。
毕竟人家武功盖世莫测高深,连姚钧见了他都反常的肃立戒备。
他忽然说:”字写的不如往年有力了。”
我陪笑:”记起帐来,一忙就顾不上。”说完发觉自己很狗腿谄媚……我干嘛这么讨好啊。
他又翻了两页纸,没有再说话。桌上的纱灯透出淡淡的月白的光,映得他如芍药笼烟……大家请恕我用词不当。这个芍药笼烟我是见过的,也知道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美女的。但是桌前坐的这个男子,肌肤如玉,融融生光。颈项曲线优美如天鹅。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什么时候身上都显得纤尘不染,乌黑的头发生丝一般,梳一个书生髻,打横绾著青玉的簪。现在我已经可以准确辨别这年代男簪女钗的不同,也能分出点花样。
正花团纹是迎客簪,反花斜纹是流云簪,一根横荆是直簪,曲茎的是环簪……此外雕花的就以花名,仿古的就以人名……种种类类很多。
苏远生头上这一枝十分精致,花样我却从未见过。直朴拙雅,十分衬他。
不知道他身边随侍的是小子还是丫头,手倒挺巧。
我正出神,冷不妨他说话,一惊就漏听了上半句,只听下半句说:”最想什么?”
我累了一天,实在很乏,张口便道:”睡觉。”
他挑挑眉不语,一双湖水样的眸子直看著我。
我有些摸不著头脑,和他对视。
看什么?没见过清秀小美男么?就算你眼睛生的大,也不用一直盯著我看吧?
他想说什么又顿住,把手里的纸张放下,一双眼静静看向窗外茫茫的大雨:”来了就进来吧。”
我一愣,却见窗扇一动,一道黑影晃了晃,跳进屋来。
那人也是不请自来的,论风度比苏教主却差了一段。黑衣明显是湿了大块,贴在身上,头发是包住的,面目却熟悉,正是日间见过的那个师爷,尽欢说他眼熟。
我想,熟的,不光是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