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草民是不答应也不行了?!”叶楚甚明知故问地喟叹一声,眉尾斜斜地往上一挑,薄唇微扬,露出看似和善的笑:“却不知,陛下大致需要个什么数目,草民才好着手筹集?”
萧胤也懒得同他客气,只是粲然一笑,报出一个颇为惊人的数目:“白银八千万两。”
“陛下,这白银八千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叶楚甚听罢思索了瞬息,眸光转浓,笑意顿时又深了几分:“若是细细算来,国库三年的收入恐怕也凑不足这个数目吧?”
萧胤优哉游哉地颔首微笑,满脸的笑容若冬日阳光一般慵懒:“若是那么容易办到的,朕又何必来找你?”语毕,他将自己啜过一口的牛眼杯递到蓦嫣手里。
蓦嫣正在思索这两个腹黑之间诡谲的谈话中蕴藏了几多玄机,倏然见萧胤递了个杯子过来,只觉口有点渴,一时不察,竟然就着喝了一大口。直到茶水入了口,即将过喉,迟钝的她才兀然发现,这杯子是萧胤刚刚才用过的。
那么,他这么做的意图——
这,这,这,如此亲昵地举动,如同间接接吻,不是只有情侣之间才能有么?
她和狸猫胤,什么时候亲密到这种程度了?
正打算忙不迭地将那饱含暧昧的茶水给吐出来,却不料,萧胤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像是暗含着某种告诫。就这样,那已经入了口的茶水吞咽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硬生生憋在喉间,令她尴尬的笑容僵硬如同石头,脸色看起来比便秘更别扭。
“八千万两白银,说多不算多,说少不算少,要办到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看着萧胤与蓦嫣之间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叶楚甚黑眸瞬间倏冷,一向洒脱的眉宇不由自主地紧缩。他慢慢垂下头,借谦恭的外表掩饰着某种不便外露的情绪:“只不过,陛下所为之人,恐怕就请恕草民难以从命了。”
仿佛早就料到叶楚甚会有如斯反应,萧胤甚为从容:“为何?”
“陛下金口玉言,诏告天下,将她指婚给草民为妻。”叶楚甚极慢地抬起头,黑眸若有所思地深深凝视着蓦嫣,目不转睛,原本镇定的声音带着些微低哑,却听不出其间暗含着何种情绪:“无论这是权宜之计也好,是为掩人耳目也好,如今,却又出尔反尔地悔婚,如此这般,岂非儿戏?我叶家在徽州好歹也算是有头有脸,陛下如此戏耍,将我叶家置于何地?”
听罢叶楚甚义正言辞的说辞,萧胤仍旧是一派不慌不忙。他悠然一笑,自蓦嫣手里取回那只杯子,毫不避讳地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语调平静地回应道:“正所谓生米不曾煮成熟饭,既然,她与你尚未成婚,朕,缘何不能悔婚?”
听着萧胤那近乎耍赖地狡辩言辞,叶楚甚那深邃黑眸中的慵懒瞬间转为冷冽噬人,视线锐利得犹如刀刃,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冷凝。沉默了片刻,他微微眯眼,俊容充满危险的神色,语气沉着而笃定:“陛下应该知道,她可不仅仅只是个单纯的郡主,谁娶了她,便可号令青州卫王军营数十万兵马,我叶家给予了陛下八千万两白银,无凭无据,总得要有个抵押,才显得公平罢。”
萧胤展眉一笑,一派气定神闲的姿态,将手中的杯子往石桌上一放,随即站起身,走到蓦嫣的身后:“叶楚甚,别拿抵押做借口,你应该知道,如今,没人知道她才是真正的萧蓦嫣,你若是卯着性子执意不允,朕只需一声令下,由大批人马送嫁的那位郡主便会立马身首异处。”说到此处,他复又撩袍坐下,神色如常,就连唇边的笑意也自然得如同是在谈论天气:“徽州乃是你叶家的势力范围,郡主在徽州无端身亡,你说,青州卫王府的人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叶家?”
叶楚甚默然了。
思量了好一会儿之后,无言地,他端起盛着残茶的杯子,浇灭了红泥小火炉中残留的微弱火焰,一缕清烟在空中袅袅上升。
蓦嫣倒抽了一口冷气,庆幸自己那沉默是金的准则刚巧用在了刀刃上。不得不说,眼前这一场的的确确是极品腹黑之间的对决,看似平静的谈话当中暗含了不少诡谲的心机与无形的较量。
第一个回合,狸猫胤有备而来,明显占了上风。
而狐狸甚也不像是那么甘愿认输的人。
倒是她,只怕日后会夹在两个腹黑中间,左右不是人,恐怕处境艰险,很难有安宁逍遥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