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行动,一天或许会与上百、上千的人擦肩而过,但那些面容并不会在脑海占据任何空间,纵使连续一段时间每天都与同一张脸打照面,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存在之前,那不过就是往人生过客的统计数字添上一笔。
然而留下印象后会突然发觉,这人是否常在身边出没。
透过墨色镜片上缘,五条悟打量前面那桌侧对他坐着的女生,放下空盘拿起下一碟蛋糕接着挖食。
他觉得视野中一直有镜片妨碍观察,干脆拿下宽大的雷朋墨镜,完整露出犹带些许幼嫩的五官精美细致,让人怀疑上帝是否将所有心力放在这张脸其他人就随便抹抹,被浓密雪睫框住的双眼清澈湛蓝,连睫毛阴影都如同在无垠晴空中展翅飞翔的鸟影。
本就因摆满各种甜食的桌面吸引许多人目光,这一个举动更是让明明暗暗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更加炽热,咖啡厅多出好几组于他而言和在他耳边聊天没两样的窃窃私语。
这是第几次『偶遇』了?
六次?
七次?
会注意到她是个意外。
拥有六眼全方位无死角的咒力视图,普通视觉对五条悟的生活不是必须,他习惯遮挡双眼减轻大脑负担。
一次墨镜没戴好,他惊觉有个人影出现在六眼视界里空无一人的地方。
他将墨镜戴上又拿下,反覆几次,确定对方真的没有咒力。
天与咒缚?
无咒力的天与咒缚,依稀记得禅院家有一个,在崇尚『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的家族过得比咒灵更没尊严,长大了忍不了了干脆爆发,将家族引以为傲的两支战力削了一顿后至今不知所踪。
但那个禅院是男的,年纪比他大,叫什么来着?
那女生穿着和他学校高中部色系相近的皇室蓝西装外套与同色百褶裙,内搭青绿色领带,黑发及腰,眉型锋利,大而长的红瞳上眼睑弧度平得像没睡醒,唇角自然下撇,组合起来满满周末加班的社畜厌世感,长相没有禅院家的特征,身高倒是鹤立鸡群,比来来往往的行人高出一大截。
仅仅错身时的匆匆一瞥,只显示于普通视界里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人海中。
若是再没遇见过,她也只会是五条悟人生连插曲都称不上的小音符,可是一出生就背上高额悬赏,金额随着他成长年年高升的六眼少年,自此警觉无咒力天与咒缚有成功刺杀他的可能性。
尚未学会全天候开启无下限术式防御,他换掉不透光镜片,改用透光率极低只能隐约辨认出轮廓的款式,于是他发现平均每个礼拜会见到那女生两次。
地点都是咖啡厅、蛋糕店、和菓子店、下午茶店、面包店之类的场所,几次比他早在里面,几次在他后面到达。
五条悟喜欢四处品尝甜食,吃到好吃的也不吝多吃几次,这基本是公开资讯,卖都卖不了钱的情报,要蹲到他不难,难的是完成任务。
小时候他只要出门就有家族护卫跟着,后来他在护卫没出手的情况下杀退几波诅咒师,就没人再试过是自己命硬或是他命硬,也让他有底气拒绝家庭教育,体验正常人的校园生活。
虽说他过一阵子就腻了,毕竟跟人生中没有咒灵无忧无虑的同学实在聊不起来,课本翻一遍就懂,无法理解为何要花一学期拆着教,但他又不喜欢待在家里听老头子们废话,不用去袱除咒灵也宁愿在外面晃一整天,卡着不留级的最低出勤率,需要时再去考个试,总比在家被烦着参加这个聚会出席那个比试来得好,选樱兰就是为了那校规宛若虚设的随性校风。
巧合多了就不再会感到讶异,偶遇多了更可能是处心积虑。
起初以为她是诅咒师,不信邪无惧传言自不量力的那种。
但她一直没出手的迹象,他甚至瞥见过她在写作业,行为像遵守规矩不轻易翘课的类型,却和他都在上课时间身处校外吃点心。
有时候她会穿学校制服,奇怪的是她穿制服的日子不一定是上学日,而上学日她也不一定穿制服。
今天是上学日,现在下午三点,她穿着制服,桌上有一杯卡布奇诺和一盘老奶奶柠檬蛋糕,正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长发勾在耳后披散肩头,在下午的斜阳中有股文艺少女的岁月静好感。
其实,盯哨他也可以有另一种解释。
他不常在学校现身,但总是有逃不了的出席要求,去了他的脸也没遮着,学校那群没事做的大小姐们有几个毅力比较好的,让他体会一把何谓穷追不舍。
虽然她像在刻意无视他这人,不还有个词叫做欲擒故纵嘛,他承认他起了好奇心,决定给她一个告白的机会。
在小圆桌放下第七个空盘,向来是行动派的五条悟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半杯抹茶拿铁起身,拉开那女生对面的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