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彧说:“七爷,我有一艘船,打算明年春天到波斯去,你愿不愿意去?”
窦七爷激动起来,睁大浑浊的眼睛看着萧彧:“你说的可是真话?愿意带我去?”
萧彧笑着点头:“我其实就是来请你出山的。”
窦七爷的眼里慢慢蓄积起了眼泪,他嘴唇哆嗦起来,胡须也跟着抖动起来:“老头子、老头子没用了,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了。”说着眼泪也滚了下来。
萧彧说:“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七爷的经验对我们年轻人来说,是用多少钱都换不来的。七爷若是信得过我,便收拾东西跟我走吧,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
窦七爷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你、你真的要我?”
萧彧的眼也有些发热:“真的。我就是有点担心七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出不了海。”
窦七爷忙说:“我能出,就算是死在海上,你们就把我扔进海里喂鱼,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那就收拾东西,跟我走吧。我现在就住在白沙村。”萧彧说。
窦七爷听见白沙村,愣了一下:“你们是白沙村的?”
“是的,我去年才搬到白沙村。七爷不会怪我隐瞒吧?我听说以前升龙湾和白沙村有过节,所以才没说,但我来得晚,确实不清楚这其中的恩怨。”萧彧觉得自己还是提前坦白比较好,万一老爷子很计较这个事,到了之后又闹起来要回来,岂不是尴尬,也耽误彼此的时间。
窦七爷叹了口气:“那些旧恩怨其实跟我也没有关系,跟你就更没有关系了,不过到了外面不要跟人说你们是白沙村的。我去收东西。”
萧彧几人便安静地等着窦七爷收拾东西,也不催促。窦七爷看这个想要,那个想拿,萧彧便说:“七爷,我那边什么都有,你就带一点你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就成。而且离得不远,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拿,到时候叫人陪你回来拿。”
窦七爷这才放下那些锅碗瓢盆,最后就带了一个小包袱,抱上了那只黑猫。萧彧注意到七爷的包袱里放的是一双婴儿鞋和一件婴儿褂子,还有就是他自己的衣裳,那婴儿衣鞋想必是当年给他的孩子准备的,结果都没用上。
他们午后过来,听完故事出门,天色都晚了,夕阳铺洒在海面上,将升龙湾里照出一片潋滟的红色,实在的美不胜收,要说风景,这里确实比白沙村好,可惜太穷了。
窦七爷和萧彧他们走在村子里,不断有人打招呼:“七爷,这是谁啊?”
“七叔,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也有调侃之声:“七哥,这是有人来接你出海呢?”
“……”
窦七爷神色漠然地看着这群神色带着揶揄的邻居、远亲,说:“对,我要出海了。”
有人听见这话,便嚷嚷起来:“七叔你不是开玩笑吧,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能出海,这些人是哪里来的骗子?”
“对,七爷,你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别乱跟着人走。”
“这人不是白沙村的吗?七爷你怎么跟着白沙村的人走?他娘的,白沙村的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跑到我们升龙湾来!”有人认出了孟洪,大声嚷嚷起来。
一时间许多人都激动起来:“叫他敢来,让他有来无回!打死他。”越来越多的人聚拢了过来。
萧彧一听,没想到这些人反应这么激烈,他皱起眉头:“我们犯了什么王法?就说要打死我们?”
“犯了我们升龙湾的王法,白沙村的人敢进来一步,就得乱棍打死。”认出孟洪那人鼓着眼睛说。
吉海紧张得连忙站在了萧彧身前。
孟洪变了脸色,他没想到最后坏事的居然是自己,他不安地对萧彧说:“萧郎君,怎么办?”
窦七爷大喝一声:“都给我安静,能不能别胡闹!他们是来找我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在村里,受尽你们的白眼,连个三岁黄口小儿都敢直呼我窦七的名号,你们把我当长辈看了吗?我是自愿跟着他们走的,去哪儿也用不着你们管,我留下来,你们给我养老送终?”
“我们给你养老送终!”那带头的年轻人说。
萧彧知道,这些人也就是嘴上答应得利索,真要从他们家里拿米来养活窦七爷,那是不可能的。但不能让局面失控,就算闵翀再厉害,也挡不住这多人的冲击,萧彧拱手说:“各位别冲动,我是建业人,去年才来到白沙村,是我请窦七爷去我家住的。诸位要是不放心,怕他过得不好,只管来白沙村找我便是,我姓萧,村中一问便知。”
“你这不是诓人呢,你请我们去,我们也不敢去啊。想等我们去了好关门打狗是吧?我们才没那么傻。”一个年轻人说。
萧彧差点没笑出声,把自己说成狗的他还是头一回听到,他说:“窦七爷神智清醒,是自愿跟我们去的,你们也看得到,为什么要为难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