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声音很低,或许是太他太过平静的表现反而会让段斯辰感到心里没底。

亦或者是……想着昨晚昏迷前段斯辰说的话,林泊西心下微沉,有人对他说了什么,长久的思想灌溉之下,让段斯辰对自己极不自信。

太过在意,他已经不奢望从他所在意的人口中听到什么顺遂的话。

看的出段斯辰心事重,林泊西并未昨天和眼下的事情说些什么,抬手间手腕微微一顿,掩饰下去这沉重的东西,揉了揉他的头发,“帮我把医疗箱拿过来。”

“哥哥你受伤了”段斯辰关切道“伤哪了让我看看。”

以为是自己的粗心,把哥哥带回来时磕碰出伤口。

“没。”林泊西也没多解释,语气从始至终都很柔和,“帮我拿一下吧。”

这个病本就会让人敏感多疑,段斯辰的注意力又全都放在他身上,林泊西怕自己语气上有一点起伏,都可能会让段斯辰思维发散。

所以,逐字斟酌,话说的谨慎而稳重。

“哥哥等我一下。”段斯辰忙起身出去拿。

或许是因为只拿个东西,所以没有像之前那样复杂的锁上门,同样,回来的也很快。

段斯辰跑上来的时候,林泊西甚至能听见医疗箱里面药水瓶晃动碰撞的声音。

林泊西“慢点,别跑。”

段斯辰把药箱放下,还想着林泊西是哪里受了伤,“哥哥,给我看看……”

"嘘。"林泊西竖起食指轻轻抵在他的唇上,"我真的没有受伤,不要着急,你太紧张了。"

在林泊西轻声安抚下,段斯辰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得到些许慰藉,表面上看,段斯辰一手策划统领大局,但在林泊西眼里,段斯辰的慌张无措几乎是刻在脸上的。

林泊西打开医疗箱,“昨天我就想问了,你……”

医疗箱里面除了药还有几个全新未开包装的针管。

段斯辰注意到挪开药品下,压着的这些东西,瞳孔骤然收缩,一把抢过所有针管。

林泊西却对他过激的举动熟视无睹,慢条斯理的拿起旁边的棉签,取了两根出来,语气平静的补全刚才自己未说出口的话,“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段斯辰僵在原地,面上的神情还未收敛,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林泊西已然牵起他的手,反过来看,手心有许多小口子,除此之外,横过掌心的那一条最明显,划的也最深的伤口,已经开始泛白。

包括小口子的边缘也变了颜色。

应该是受伤之后一直碰水,遇水多了伤口才会变成这样。

"伤成这样怎么不包扎一下。"说着,林泊西用棉签蘸取碘伏,一点点涂抹在伤口处。

冰凉的药水落在掌心,段斯辰下意识的蜷了下指尖往后抽了手。

林泊西没敢用力握着,因为他指腹上也有伤。

见状,林泊西又托着段斯辰的手背往回带了些,棉签再落下却是比刚才更轻的力气,“疼吗?”

段斯辰眼眸微垂,缓慢的摇了摇头。

虽是如此,林泊西上药的时候还是轻轻吹了吹,“没用酒精,应该不会太疼,我看你这条伤口有点深,要不找段医生过来看一下吧。”

提到医生,段斯辰毫不犹豫的开口拒绝“不。”

“不要找段医生过来。”

察觉到掌心的手紧绷,林泊西指尖顺着手背蹭蹭,柔声道∶“好,那就不找。”

安抚过段斯辰的情绪后,林泊西不着痕迹的问“你这伤,是什么东西划的?”

段斯辰沉默着没有回答。

林泊西也不急,涂过碘伏后便这样托着他的手,等着一会碘伏干了以后上药。

他仰起头看向段斯辰,“不记得了吗”

段斯辰摇了摇头,“玻璃杯。”

他压低了声音说“酒店提供的玻璃杯质量不太好。”

至于这个质量不好的玻璃杯,是怎么碎的,而这些碎片是怎么在段斯辰手掌上划出那么多道伤口的。

段斯辰没有细说,林泊西也没有多问。

虽然这个答案有些不尽人意,但……林泊西更怕的,还是段斯辰刻意的去用工具来伤害自己。

他一直清晰地记着段予桐说过的每一句话。

哪怕只是猜测,并没有得到确切答案的抑郁症,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林泊西会把所有一切都纳入要防备的范畴。

上好了药,林泊西试着撕开纱布,除了使不上力以外,没什么太大问题。

林泊西把纱布放在掌心递给段斯辰。

段斯辰接过就想两手撕开,可满是伤口的那只手腕上一紧。

低头看去,林泊西稳稳地握住他的手腕,“拿剪刀吧。”

到时候为了撕块纱布,再弄的伤口崩开,反倒得不偿失。

原本床头就有一些小工具,可想着刚才段斯辰拿针管时的样子,想必床头柜里的东西都清空了。

段斯辰依旧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只是拿回剪刀以后却没有递给林泊西,“我来剪吧哥哥。”

"行。"林泊西没在这件事上和他争,展开纱布,在合适长短处比量了一下,"在这剪。"

''咔嚓''

纱布应声而断。

段斯辰把剪刀和针管放在一起,显然,这些都是一会要拿出去的东西。

林泊西知道,他这是怕在这种环境下,自己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屋里别说剪刀,原本摆在床头的镜框都已经消失不见,因为那个镜框的边角是尖的。

林泊西毫不在意屋子里缺了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纱布在手上缠了几圈,除了五指处是分开缠绕的以外,把整只手都缠的严严实实。

伤口太多,已经顾不上挨个伤口包扎,索性整个包起来还方便。

纱布系上扣子,突出一块会不舒服。

林泊西便拿医用胶带在边缘处粘了小块,“纱布不能缠太久,过一会记得取下来换新的。”

段斯辰眼睁睁看着林泊西把自己的手包严实也没有挣扎,反而还老实应了一声∶“好。”

指尖蹭了蹭柔软的纱布,段斯辰说∶“吃饭吧哥哥。”

床头托盘里的早餐放了有一会,热可可已经不再烫手。

段斯辰特意做的西式的餐点,“哥哥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不常吃西式早饭的林泊西,就着段斯辰递过来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是因为他之前在国外生活了三年,所以被关起来的第一天,做了这种他比较''习惯''的早饭?

林泊西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别的不说,段斯辰在这种细节上总是拿捏的很到位。

但并没有出国那么久的林泊西,三明治只咬了两口便吃不下了,热可可没喝都能闻到甜味,便也不想尝试,“帮我倒杯温水吧。”

见他吃的少,段斯辰不免问一句“不和胃口吗”

“不,很好吃,只是我现在不饿。”林泊西擦了擦嘴角,“你吃过早饭了吗?”

段斯辰咬了一口三明治,闷闷的说“吃了。”

应该是正在吃才对。

感觉不仅如此,连夜从a市赶回来,只怕晚上也没有休息。

林泊西“这样不累吗吃点东西去休息一会吧。”

段斯辰三两口吃完了剩下的三明治,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哥哥呢?也睡一会吧。”

“我不想睡。”不是不困,是感觉自己不能再睡了。

这种靠不定量药物沉睡,睡着反而更耗费精力。

相比于这件事,林泊西更在意之后的工作怎么办。

“冯一然找你提接下来的行程了吗?”林泊西想拿回自己的手机,虽然希望渺茫,但还是要尝试一下,“还有几个我这边正在对接的品牌在谈,我这样消失不太合适。”

在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考虑段斯辰工作上的事。

林泊西指尖摩擦着腕上的银环,自己都叹了口气。

"那些事有冯一然负责,哥哥不用担心。"段斯辰淡淡道∶"接近年关,我所有行程以及代言安排都推至年后,短时间内,我不会出门。”

这份回答听起来有几分含义在里面,林泊西说“我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我知道。”

段斯辰没有迟疑,但话听起来却又好像是另一番意思,”我最相信哥哥的话了。”

林泊西顿了顿,适时地止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关乎可能会离开这栋房子,光是提起,就让气氛紧张。

避免让段斯辰病情加重,林泊西抿了抿唇,“我……”

"我明白的哥哥。"段斯辰声音很轻,话语中却夹杂着不容拒绝的武断,"等我一会,我把东西都收拾好,就回来陪哥哥。”

说着,段斯辰在林泊西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便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眼帘微垂间遮下其中眷恋,转身拿起托盘,除了药箱,其他东西尽数堆在上面带出了房间。

如果说,昨天晚上在林泊西意识极度混乱中的吻,有可能是他意识不清判断错误,亦或者是纯粹是段斯辰不经意间的触碰,他臆想出的一个吻。

那么现在这个吻,就打破了林泊西对昨晚一切茫然的判断。

只是一瞬间,一触及分。

吻在唇上,这跟眉心或者额头是全然不同的含义。

身上还没有消退的痕迹,也更能印证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知不觉间抬起手,指尖轻颤的抵在唇上,恍惚间好像还能察觉到接触时,温热柔软的触感。

这……

偏执型人格障碍会这样吗

林泊西微张的眼底满是迷惘,他在知道偏执型人格障碍以后,只简单地从网上以及段医生的口中了解了一部分相关知识。

还没来得及去更深入的了解,就喝下了那杯牛奶。

身处在段斯辰的视线范围之下,林泊西也不可能去拿回自己手机来查找和病症有关的资料。

不能在病人面前强调他生病的事实。

这一点,哪怕段医生没有特别叮嘱他,林泊西也心知应该这么做。

可现在……

这个吻,和段斯辰刚才离开时的眼神。

林泊西捏了捏眉心,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等段斯辰处理好一切,再回来时,林泊西已经躺下了。

维持一个动作坐久了太累,倒不如躺下等着。

只是头一沾到枕头,就止不住的想闭上眼睛。

意识朦胧间,林泊西隐约都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而后就察觉到身侧的床陷了下去。

段斯辰以为他又睡着了,恬静的睡颜安静又温顺,像是温润无害的暖玉,像是被追逐倾泻的阳光。

越靠近,越按捺不住指尖。

不知不觉间覆在唇上的吻,舌尖撬开牙关,伴着轻缓的呼吸,一点点将自己的气息覆盖在他身上每一寸。

林泊西被他闹的有些睡不着了。

“斯辰”

“哥哥。”段斯辰应着声,亲昵的蹭了蹭他。

"你别……"林泊西按下他的手,却奈何力气还没恢复,伸手过去却只能搭在上面,他无奈道∶“我还没洗澡。”

"回来的时候我帮哥哥洗过了。"

此话一出,林泊西顿时愣住。

“哥哥的睡衣还是我换上去的。”段斯辰轻缓而有节奏的绕着指尖,“睡着的哥哥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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