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伶俜默默看着喜形于色的爹,本是觉得他被宋玥利用,十分恼火,但他爹到底是一片好心,想为自己下半辈子谋个出路,她苛责的话又说不出口。
宋玥为了光明正大娶她,还真是处心积虑,如今给她弄了这个体面的身份,恐怕再过一段时日,就是请求皇上赐婚了。
谢伯爷到底是看出她的不对劲,小心翼翼问:“十一,你怎的好像不高兴?”
伶俜摇摇头:“只是有些突然。”
谢伯爷笑开:“反正这是天大的好事,待会你回宁府在你舅舅面前说些好话,免得我去接你时,被他骂。”
因为伶俜娘可以说是被她爹气死的,据说当年出殡时,舅舅把谢伯爷痛揍了一顿,从此跟谢家就老死不相往来。回京之后,谢伯爷其实上过一回门想看女儿,如今宁任远官至尚书,对待这个前渣姐夫,自是底气十足,直接叫宁府的管家给赶走了。
伶俜想了想:“爹,我先在舅舅家住着吧,等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让你来接我。”
谢伯爷微微有些失落,女儿这般说,其实就是不打算回谢家,他虽然糊涂,但这点意思还是听得出来的,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说起来还是你们兄妹俩让爹爹省心。前年我本来打算捐点钱,让你哥哥从徽州调入京中,但他说你写信说地方官容易升迁,让他在那边待着,如今还真是应了你的话,他前儿个刚刚升了知州,也算是给谢家长了脸。”顿了顿,又唉声叹气道,“你不知道你八姐嫁人不过三年,成日跟夫家吵架,三天两头回娘家。你九姐更厉害,前年订了亲,哪知婚前不知在哪里见了一回那公子,说是嫌人家长得不好,成亲前又逃了,好在那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赔了钱就息事宁人。我气得要让你九姐在家庙出家当姑子,她又跑去了你祖母那边,我也拿她没办法。还有你其他一些弟弟妹妹,如今也有几个要说亲,偏偏个个不省心。”
伶俜听她爹絮絮叨叨说起谢家的鸡飞狗跳,但对她来说,谢家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无法感同身受他的喜怒,也对这陌生的亲情有些无所适从。
两人正往外走着,这时一个手中拿着净鞭的内侍匆匆走了过来,朝伶俜行了个礼:“明月乡君,贵妃娘娘有请。”
宫里有两个贵妃,一个齐王的母亲陈贵妃,一个则是宋玥他娘李贵妃,有请她的贵妃想必也只有这位。
她略微迟疑了下,同他爹道了别,跟上了那内侍太监。
距离上回在侯府见到李贵妃,已经过去了一年半。李贵妃还是那副雍容华贵的模样,表情温婉端庄,像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
伶俜被太监引着上前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坐在太师椅上的李贵妃,嘴角微微弯起,浮上浅浅笑容:“乡君免礼。”又给伶俜赐了座。
伶俜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她并不认为宋玥想娶自己这件事,会得到他这位亲娘的支持。毕竟就算是谢沈两家婚事如今作废,她曾经是世子夫人这件事并不能真的被抹掉,况且谢家再有钱又有何用,在朝堂如今半点根基都无,这样的身份做太子妃,显然还不够分量。这么多年,李贵妃处心积虑为宋玥谋划,让他成功当上储君,定然是不想有半点差池。
指不定要是让她知道宋玥非自己不娶,想弄死她这个红颜祸水也不无可能。伶俜不由得又将宋玥从头到脚腹诽了一遍。
李贵妃让宫女给伶俜沏了茶,笑道:“今儿乡君不仅承隆恩封了乡君,还得了自由身,真是可喜可贺。”
伶俜恭恭敬敬道:“承蒙皇上恩泽,伶俜方才有这福分。”
李贵妃笑了笑,目光浅浅淡淡看了她:“说起来这回西北军饷是太子经手,若不是谢伯爷号召商行慷慨解囊,也没这么容易打了胜仗。太子也得了陛下嘉奖,这都亏了谢伯爷。”
伶俜警铃大作,显然这是李贵妃的试探,恐怕宋玥并没告诉自己母妃真情实况,但却被这位心机颇深的贵妃猜出了几分。她轻笑了笑:“家父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军饷安置输送,还是靠太子殿下自己的运筹帷幄,才这般顺利。”
李贵妃仍旧是笑,道:“乡君花容月貌,如今又恢复了在室身份,谢家身为勋贵,富可敌国,往后求亲的高门大户只怕是会踏破门槛。”
伶俜道:“不过是小富即安罢了,伶俜不敢奢望高门大户,惟愿衣食无忧,简简单单便好。”
李贵妃秀眉微微挑了挑,呷了口热茶,似是不经意道:“前儿个太子南巡,乡君正好也在杭州,不知是否同太子会过面?”
伶俜心道不仅会过面,还差点将人刺杀了。不过面上仍是继续装作同宋玥毫无瓜葛的模样:“太子造访过宁府,有幸同舅舅见过一回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