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伶俜死的那日是个好天气,晌午之后的暖阳,从红色琉璃瓦打下来,落在回廊宋漆柱上,给陈年的木头,添了几分新鲜的颜色。
屋顶垂落的藤萝长得正茂,遮住了雕花额枋,将开未开的小花苞,细密密挂在空中,如同垂了一片紫色瀑布。
伶俜坐在屋子里,睁着一双黑沉沉的杏眼,默默看着窗棂外。
她在这座王府生活里了快两年,头一回发觉府中的景色当真不错,宋玥虽然是个混蛋,但附庸风雅的水准其实还不赖。
面前的楠木案几上放着一只青花瓷酒杯,酒杯中盛着半杯清酒。她一只芊芊素手握着那酒杯,轻轻摩挲着杯口边缘。
小丫鬟翠玉慌慌张张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在案几前,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伶俜眼皮未抬,只淡淡问:“怎么样了?”
翠玉道:“王爷和王妃在围场被射杀,锦衣卫已经将王府包围了。”
伶俜早料到这个结局,自古以来,乱臣贼子就没几个好下场。想到那日,她得知宋玥要造反,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他,却被他一脚踹了个四脚朝天,还骂她是妇人之见,然后就携着对她一脸鄙夷的王妃裴如意一起去了西山。
宋玥死不死跟她没什么关系,但若是造反而死,那就跟她有了很大的关系。因为她是宋玥王府后宅的女眷,被株连是必然的事。
那天宋玥走后,她甚至默默诅咒他最好在造反之前被雷劈死,掉下马摔死,喝口凉水噎死。然而老天并没有听到她的诅咒。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看着哭哭啼啼的小丫鬟,勾唇哂笑了笑,未再说话,只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