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虽然命短,拿到的赏赐却很多,官家一年有大半的画都让他们画了。”
“他那画实在是不堪入目,筋骨外露(肌肉男),有失君王的体统气度。”
“幸好随行的画师另有其人,还正经画了官家平番得胜图。”
“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胡人胡乐,总能让咱们中原的皇帝喜爱。”唐玄宗就非常迷恋西域音乐,对正统雅乐不屑一顾。
画师们正在一起闲聊,鄙视那种视觉冲击力太强,不让人仔细品味琢磨的画法。实际上他们也了解了一些画法,融会贯通到自己的技艺中,让神佛的画像更立体,更栩栩如生,譬如用斜线法打阴影。现在的绘画技法也会用淡墨和矿物颜料绘制阴影,在美女的额头、鼻梁和下巴上涂抹白色颜料作为高光,在雪白或浅黄的绢上,美人脸上的三白立体效果也很清晰,毫不突兀。
说话间来了个内侍:“官家召张择端入宫觐见。”
张择端立刻更衣入宫见驾。
官家病的脸色红润,去年一点点的瘦了下去,叫人担心他的身体健康,这一病又胖的面色柔润和缓,微微发福,很有福相。正在书房里带病看奏折,这是关于金国的奏折,金国这些人并非铁板一块,敖卢斡在论功行赏之后,被欲壑难填的亲族烦扰。
张择端只稍稍瞧了一眼官家的神色,这一眼就记得清清楚楚,“张择端,朕看你所作风俗画市肆、桥梁、街道、城郭刻画细致,人物也精巧有趣,有一幅长卷打算交给你去画。”
“请官家吩咐。”
林玄礼笑道:“我要你画一幅横跨汴京城的长卷,从郊外起,画上汴河,河流两岸的景色人家,画的细致动人,将汴梁城中的风土人情,都画进去。还有一些人,也要画进去,汴梁城中的小官小吏很多,王侯将相一样要沿街行走。”
拿起桌上的奏本,咦?东西呢?我列了好几天的列表呢?
内侍赶紧过来帮着找,桌子上堆满了今天必须得看的奏本、准备有空时看看的书、引发官家的感慨一定要说点什么的奏本、写了一半的手稿等等。
张择端以前想过要画这样一幅画,在宣宗在位时就开始筹措灵感,多方探查,就连草稿都绘制好了,但汴梁城的气象日新,他又有诸多琐事被耽误了,官家减免赋税之后原本想画的那种感觉也没了。这些年画了八个草稿,始终没想好。汴京城里没怎么动工改造,可是气象日新,有些无形的东西变化很大。
恭恭敬敬的听着上面翻书、官家疑惑着轻声嘀咕:“哪儿去了?不会找不着吧,很好玩的!”
内侍:“在这儿。”
原来是折了两折当书签夹在一本奏本里。
张择端从内侍手里接过来,展开一看,立刻头疼:城外画上水运仪象台,台上站着苏颂;官家在城外纵马打猎,谢璀和狄谏跟在左右;宣宗带着太子便装出游,在路边和老人谈话;两个卖鹌鹑的小伙伴;喝醉的苏轼风流仪态;运粮的官船从南方满载而来;厚土商行的高大华美;街头踢球和摔跤的……以及其他有意义的人可自行填充。
他喉头一哽:“官家,绘画一贯将大人物画的巨大伟岸(譬如在画上足有一尺长的主要人物,旁边的侍从或小臣因为是小人物就仅有两寸),放在这风俗画中,恐怕不太美观。”
按照那个规则,官家和先帝、太子得画的比别人高一倍,这样才符合身份,但是画就全毁了,一点都不好看!!如果不这么做呢,恐怕有不敬的嫌疑。
林玄礼微微一怔,哑然失笑:“不用,就画成普通人模样,留一点痕迹供后人辨别。唔,要让他们能认出哥哥和我,可别那么容易认出来,就算知道三位皇帝都藏在画上,也要让后人慢慢找一会。唔,绘入皇帝的图画可能有些礼法上的小问题,别担心,朕下旨让你画,准许你把皇帝画的和旁边人一个尺寸。”
张择端彻底松了口气,心中又涌现出无限狂喜。以前的《行乐图》《秋狩图》《亲耕图》,画中的人虽然多,也有山川犬马、朝中官员、旌旗仪仗,可从来没有在风俗画里加入这些风流名士,以前风俗画里只是普通百姓。现在这样可真好,既不喧宾夺主,又能让人越看越有惊喜。“臣遵旨。官家,这画既然要画京城百态,臣还想画上生老病死,市井风俗,汴梁城中各色人等,”
“好啊,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林玄礼畅想起自己到时候拿个放大镜,趴在画上找彩蛋的样子,忍不住想要笑出声。彩蛋这个称呼现在还没有,但概念已经有了,不过不是用名人当做彩蛋。提笔写了纸条,交给中书省拟旨,每个月格外给他润笔之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