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什么‘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的说辞,只要赋税有差额,胡儿都得去改户籍说自己是汉儿。祖宗是祖宗,现金是现金,大家伙分的都很清楚。只要他舍得砸钱,说不准真能占山为王呢。
张叔夜迟疑道:“官家,两国会盟期间,几名皇商的所在不算重要。”我们还得继续预测天祚帝会做怎样的决定,以及他们辽朝内会有怎样的反对,如何去接管燕云十六州,接管之后当地官员拒不听命怎么办,不开城门怎么办,如何安抚百姓……咱们说的是‘借’,实际上是要,天祚帝也知道咱们是‘要’,这方面终会达成一致。但是,若有辽朝官员揣着明白装糊涂,硬说是借地屯兵,拒绝交出治理权,到时候将那些人如何处置?
他到边关之后作了一番研究,虽然辽国昏庸贪吝的官员比比皆是,但还能找出几个好的、清廉的、爱民的、被天祚帝排挤流放的、可能有能力振臂一呼应者如云的官员。
其他官员纷纷表示赞同:“张舍人说的是正事。”
“虽然和楚东昌之间断绝书信,他也未必出事,商人总会狡兔三窟,说不定他们见势不妙,藏在城外的寨堡之中,静候官家神兵天降。”
“是啊,官家圣德庇佑,他们不会有事的。”
贾岱玉欲言又止。
林玄礼听得懂他们的意思,就是觉得区区几个商人,性命无足轻重不必再提,携带的钱财虽然多但是当前会盟才是正经事。对于这些官员来说当然是这样,可对官家来说,楚东昌不仅是分部总裁,更是一个很好的信息来源。盯着朝堂,盯着辽国官员百姓,没有人比他更深入接触这些人。
刚要训斥这些文武官员,又想起来身份差距,自己现在说两句,他们将来肯定会诬陷报复楚东昌。那是王繁英亲自面试的人,肯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说的也是。据说他们和辽朝的达官显贵关系也不坏,”
种师道有些忧虑:“官家对天祚帝说,说金人派人来,与您谈论宋金联军的事。这……倘若天祚帝在宋金边关埋伏下探子,或是派人快马加鞭稍一打听,就知道是假的。”
小老百姓一天到晚没什么正经事,都在路边看热闹,过去一个国家的使团,第二年去问都有人记得清楚。
章援微微一笑:“这你只管放心,今年春,金国派遣使者道贺。今年五月,金国派遣使者恭贺万寿节。之后金国粘罕王两次派遣使者递送书信,谒见官家。”
“不错。”林玄礼含笑点点头:[粘罕那货真他妈警惕!敏锐!别的女真人只想着骑射时,他派人来问火器买不买。]
[好家伙,真他妈好家伙,辽国这些做低仿火器的人最好别落在他手里。]
[他大概都没见过火器,怎么能想到火器将会成为未来世界的主流武器呢?难道这就是牛人的情报整合分析能力?仅仅因为大宋海商都用土地换取火器,就认定这东西一定有用?]
官员们分析了半天,认为天祚帝差不多大概能答应官家的条件。
忽然有人说:“官家不费吹灰之力,不费一兵一卒收服燕云十六州,了却数代遗憾。臣直到今日才知道,何为上兵伐谋。”
林玄礼看他眼熟,又忘了他叫什么,告诫众人:“现在不要高唱凯歌,等到燕云十六州归入大宋,文武官员和通判各就各位,回归故土的汉人、不肯离开的契丹人和渤海人尽颂大宋时,那才稳妥。你们将来可能去一方主政,朕的对你们无限期许,有一点最重要。要公平,一定要公平待人。女真人反了辽国,是不忠,毕竟事出有因。《论语》;有云‘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你们要谨记在心。”
译:君王不做到职业要求,臣不做到臣的职业道德,父亲不承担父亲的责任,儿子不做儿子的义务,那特么就谁都别想过了。
“人与人虽然不同,善恶是非、法律法治却是相通的。”林玄礼顿了顿,又说:“太宗刻后蜀主孟昶的《颁令箴》‘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孟昶这话说得好,却不免亡国,你们说这是因为什么?”
大臣们心里腹诽,后蜀不免亡国当然是因为……您祖宗率兵攻打,孟昶爱民如子,眼看打不过,直接就开城投降了。被接到汴京的路上,十几万百姓扶老携幼,痛哭不止。
然后孟昶就因为哀伤过度,不久一命归天。其中内情咱也不敢想,咱也不敢问。
纷纷开口:“孟昶言行不一,告诫百官怜惜民脂民膏,自己奢淫骄纵起来,能与李煜比肩媲美。”
“孟昶荒废朝政,我大宋兵临城下时,他还在歌舞升平,焉能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