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带着水车的房屋颇大,房间里有一个能被水车带动旋转的结构复杂的机械,众人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那机械内部似乎缠了不少的线,众人分辨一下,乃是铜线,期间似乎又有大块的铁器存在,那眼镜实验员扔上去一块铁片,当即吸附上去。
“这是磁石。”
众人参观完这边,离开房间,沿着那长长的线朝另一边走。商贾家出身的许时尧欺近那条长线看几眼:“此物似乎是紫胶。”又要动手去捏,被那实验员大声制止了:“此物制取不易,不要乱碰!”
许时尧笑道:“此物是紫胶否?”
对方道:“用了紫胶,还加了其他东西,他的里头是铜线。”
许时尧点了点头,随后向聂心远道:“紫胶又名虫胶,我家常贩南货,故而知晓,也不知道他们以紫胶包裹铜线作甚。”
此时众人都还是一头雾水,待走近长线这边的房间,只见那绳索拉过来后,这边只是结构简单的两块铁片。那实验员过来道:“这两边房屋距离是七十八丈,待会水轮会扣上机器,从那边向这边发来信号……唉,这实验弄得还有些简单,铜丝、磁石制取不易,现在也就是给你们参观看看,按照宁先生的想法,这边还要有个复原电机的……”
听人基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实验员在这边用旗帜发去了信号,随后向众人解释。
“水轮勾连上机器,机器转动,铜丝内便会产生电,马上你们就会看到,电向这边传来信号。”
“什么东西?”许时尧等人蹙眉询问。
“电。”
“……什么?”
“就是闪电!打雷闪电时的闪电!”
房间里一团乱糟糟的,众人各自发出了自己的疑惑,但随即,他们听的两个铁片上“啪”的响了一声,闪烁银光。
随后,啪、啪啪、啪啪啪……的声音,开始有节奏的响起来,它们只响了颇为短暂的片刻。
“……以铜线传导闪电,只要铜线够长,百丈千丈,闪电皆瞬息可至,以闪电发出的长短间隔为号,将来即便相隔再远,都能传递讯息……此物将来与成都那边的轨道马车搭配,连同任意城市,即便千里之外,传讯也不过须臾……”
戴眼镜的实验员呆呆板板地与众人说着关于实验的事情,有的人渐渐能听懂一些,有的人仍旧一头雾水,闪电?传讯?什么东西……那实验员眼见众人悟性不足,随后便又叹了口气,从头将原理简单地解释了一番,也谈论了一定的问题……
“……打败女真人之后,宁先生方才带着我们开始搞这个东西,所有的想法和理论,都是宁先生一手建立的……坦白说,铜丝、磁石,还有那虫胶制成的裹皮,我们现在也都还在慢慢研究,距离宁先生说的流水线大规模生产,还有些远,但是啊,既然这个原型已经做出来了,我们觉得吧……”
聂心远渐渐地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在他理解了这件事情的涵义之后,他的眼前、耳边一切的东西似乎都渐渐变得遥远起来,脑子里在嗡嗡嗡的响,他的灵魂似乎抽离出了这具身体,在天空中开始俯瞰这片大地,封建、大同、家天下、为万世开太平、无数孩童蒙学的呀呀之语似乎都在响……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跟随众人离开这边的。时间仍旧是冬天,天气阴冷,似乎带着成都平原附近独有的灰色,他的脚步在人群中向前走,某一刻,他跪倒在地上,反应过来时,眼泪在眼眶中倾泻似的流出来……
他的想法、他的迷惑、他这些天跟秦维文提出来的无数问题,这一刻,都涌了上来。
令耕者有其田……
孔圣人、无数的圣人、求道者的理想……
打破分封的可能……
天下大同的可能……
在这一刻,迈过了一道门槛……
时代的大潮轰然而来,如同溶流般,拥抱住了他。
那些问题,在理论上,已经圆起来了。
……
一天以后,他回到西鼓村。
又过了一日,他坐着马车,进入了一如既往喧闹的成都,无数的舆论都在围绕着土地改革而争吵。他找了一处客房住下,随后,带着颤抖开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想法《土地改革之我见》。
他的想法依旧稚嫩,文笔也算不得精深,文墨写到纸上,又是一遍一遍地涂改、涂改、再涂改……而过得两日,许时尧也来了,随后又有更多的人过来……
这些时候,无数的大儒仍旧在掷出一篇篇关于土改难成的雄文。
他记起那天宁毅向他伸出的手。
“……以后也要多想……我们需要很多能想问题、解决问题的同志。”
这是时代之中惊起的一朵浪花,同一时刻,整片天地之中,还有无数的浪花在激起、翻腾,历史的大潮已凶猛地奔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