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步伐定了一下。
楼下正有人冲上来。
站在楼顶的两名高手在瓦片上变换着自己的步伐,在这片混乱中仔细地听着下方的动静。
轰——
一声巨响震动了长街。
时间是这一天下午申时二刻,位于江宁城东余庆街的这座茶楼附近,路过的行人其实多少都已经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某个大势力正在这边办事,或是缉拿仇家、或是纵恶行凶,察觉到这一点的行人们大都开始避开这一处街道,楼下的一些经商散户也怀着顾虑尝试收摊离开,一些人站在远处朝这边望过来,指指点点。
但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般惊人的一幕。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了整片街道,一瞬间,那整栋茶楼似乎都震动了一下,灰白色的烟尘从二楼的窗户朝四面八方喷薄而出,楼上的瓦片朝下方掉落,原本站在屋顶上的两名高手陡然间被烟尘吞没,随后轰隆隆的朝下方滚落下来,身体拿捏不住,砸在了街上,街道上或是手持渔网或是摆开阵型的宝丰号成员被这巨响惊得踉跄倒地、有人下意识地朝后方逃跑,也有人似乎想要冲进去救人,场面一时间一片混乱。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茶肆的二楼,此时那里已然被爆炸后的灰尘笼罩。
而他们的二公子时维扬,此时就处于这片爆炸的发生地……
……
“咳……咳咳咳咳……”
灰白色的烟雾带着焦臭的高温弥漫,楼板似乎还在颤抖,无数灰尘簌簌而下,眼前伸手难见五指,耳朵里是一片嗡嗡嗡的响声。
“惊神手”樊恨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刻轰然冲入的那一瞬间,他双手一抬掀飞了桌子,却也因为这一下视线的阻隔,对方和盾撞来的时候他不及躲闪,被硬生生地撞到了双腿,随后身体在空中滚了几圈,砸在楼板上,他的脑袋发昏,还没能反应过来,身边更为剧烈的爆炸便将他笼罩了。
作为绿林人,虽然偶尔也会见识到一些旁门左道的火器,例如用于逃跑的霹雳弹掌心雷等物,但在这样近的距离内体会更大当量的爆炸,机会其实是不多的。
公平党偶尔攻城炸门、炸城墙,往往也是特定的匠人营的事情,绿林豪客们平素受到优待,与这些匠人的来往也是不多,顶多是逢年过节,着人做几份爆竹回家喜庆一番而已。
连续两下大的冲撞,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什么都转不过来,艰难地站起来,随后又踉跄坐倒在地上,右腿的小腿断了,使不上来力气,这样的症状他倒是熟悉。
“咳……咳咳咳咳……”
伸手试图去处理腿上的伤势,但喉间呼吸不畅,简直像是拉了风箱一般,空气中的灰尘烧得他的喉咙火辣辣的疼。
他一只手握住小腿上的断处,尝试判断伤势,另一只手用力挥动,试图将旁边的烟尘挥散,一道身影在他身体的侧后方,摇摇晃晃地、缓缓站起来了。
那身影的左手上,拿着一面盾牌。
“喂……”
那身影拔出了刀,叫了一声。
嗡嗡嗡嗡嗡嗡嗡……
樊恨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
……
眼前有星星在转,身上火辣辣的疼,整个身体,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时维扬在弥散的灰尘中晃着头。
这一刻,他甚至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
爆炸发生的前一刻,“龙刀”项大松将他推向后方,让他离开了那炸药包的近处,但随即,震动、灰尘与热浪还是席卷而来,他在地上滚了好一阵,方才断断续续地清醒。
那是什么人啊……
什么事情啊……
先前发生的一切还在一段一段、激烈而迅速地在眼前倒回,那拖着盾牌冲撞进来的刺客的目光、突然间掠过了眼前的长杆、脖子没有了的吴琛南、站在窗户角落边上露出绝望而畏惧眼神的严云芝……
没错,绝望而畏惧的严云芝……
这是他多日以来追求的一刻,他为此痛定思痛,甚至于在几个夜晚都在谋划布局,自己做了许多许多的事情,按照父亲过去的教诲、按照一切靠谱师长所说的格言,自己成为了一个真正能做事的人,并没有疏忽和骄傲,而是在之前每一次骄傲的时候都尽量的压抑住了情绪。
自己便是想要走到这一刻,享受这一刻的满足……
当看到她眼前的绝望时……